云州的秋雨裹着寒意,淅淅沥沥地敲打着江砚褪色的牛仔外套。他蜷缩在公交站台的长椅上,望着积水里自己模糊的倒影,指甲无意识地抠着长椅边缘剥落的漆皮。自从被部队开除,这样浑浑噩噩的日子己经持续了整整三个月。手机屏幕上,银行余额数字刺眼地跳动 —— 账户里仅剩的八百三十七块,连下个月的房租都不够支付。
“江砚,你还有脸来见我?” 退伍那天,父亲办公室的门重重摔在他面前。隔着门板,他听见父亲压抑的怒吼:“我江正严的儿子,居然成了逃兵!” 此刻,江砚摸出兜里皱巴巴的香烟,火苗在雨中明灭不定,烟草苦涩的味道混着雨腥气,呛得他眼眶发酸。
招聘会现场人头攒动,消毒水的气味和此起彼伏的交谈声让江砚烦躁不安。他盯着手中皱巴巴的简历,上面 “退伍军人” 的身份不再是荣耀的勋章,反而像个刺眼的污点。“先生,您的简历...” 招聘人员看着江砚袖口磨破的衬衫,欲言又止。江砚扯了扯领带,起身时撞翻了旁边的水杯,透明的水渍在地上晕开,像极了他一塌糊涂的人生。
走出写字楼时,雨下得更急了。江砚把简历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突然瞥见马路对面的奶茶店。透过玻璃窗,林小虎系着围裙正给顾客打包饮品,青春洋溢的笑脸与江砚的落魄形成鲜明对比。那天在仓库救他时,林小虎哭着说 “江哥,我这辈子都欠你的”,可此刻,江砚连上前打招呼的勇气都没有。
街道拐角处传来刺耳的刹车声。江砚下意识转头,瞳孔猛地收缩 —— 一辆失控的大货车正朝着斑马线上的人群冲去。白色连衣裙的身影在雨中格外醒目,叶晚柠抱着文件夹呆立当场,雨水顺着她的发梢不断滴落,恐惧让她忘记了躲避。
千钧一发之际,江砚的身体先于意识行动。他像头猎豹般冲向马路中央,军用靴在积水的路面上打滑,却硬生生在货车撞上的前一秒,将叶晚柠扑倒在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两人翻滚着摔进路边花坛,叶晚柠的额头重重磕在江砚锁骨处,血腥味瞬间在口腔弥漫。
“你疯了?不要命了?” 货车司机跳下车,满脸惊恐。江砚挣扎着坐起身,发现叶晚柠昏迷不醒,额头渗出的血混着雨水,在她苍白的脸颊上蜿蜒成诡异的纹路。他扯下衬衫袖子,简单包扎住伤口,颤抖着摸出手机拨打 120。警笛声由远及近时,江砚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手掌被碎石划得血肉模糊。
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愈发浓烈。江砚靠墙坐在长椅上,湿透的衣服往下滴着水,在地面汇成小小的水洼。他望着急救室亮起的红灯,耳边不断回响着叶晚柠被他扑倒时,那声带着哭腔的抽气声。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是房东发来的消息:“小江,这个月房租再不交,就...” 他关掉手机,头重重地撞在冰冷的墙壁上。
“病人家属!” 护士的喊声惊醒了昏昏欲睡的江砚。他慌忙站起身,却因久坐腿麻差点摔倒。急救室门打开,医生摘下口罩:“幸好送医及时,没有生命危险,不过需要住院观察。她身上没有证件,你是...” “我是她朋友。” 江砚脱口而出,“医药费我来付。”
缴费窗口的灯光惨白刺眼。江砚盯着屏幕上显示的数字,喉结滚动了两下。八百三十七块,刚好够支付押金。当银行卡余额变成个位数时,他突然想起在部队时,自己曾笑话那些为钱发愁的战友。此刻,命运却用最残酷的方式,让他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走投无路。
叶晚柠在深夜苏醒。江砚守在病床边,看着她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睛。“是你... 救了我?” 她的声音虚弱沙哑,目光落在江砚缠着纱布的手上,“你受伤了。” 江砚别开脸,摸出根烟却想起医院禁止吸烟,又烦躁地塞回口袋:“小事。你怎么回事?站在马路中间发呆?”
叶晚柠咬住嘴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 我失业了。面试失败,房租到期,所有的一切...”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江砚看着她单薄的肩膀在被子下微微颤抖,突然想起自己在护城河石阶上借酒消愁的夜晚。原来,在命运面前,每个人都渺小得如同蝼蚁。
接下来的三天,江砚几乎寸步不离医院。他帮叶晚柠办理各种手续,给她买粥时特意去掉葱花 —— 因为听她说讨厌葱的味道。夜晚,他就蜷缩在病房角落的折叠椅上,听着叶晚柠均匀的呼吸声,恍惚间竟找回了在部队站岗时的平静。
第西天清晨,叶晚柠的手机响起。她接起电话,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江砚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诈骗”“贷款”“威胁”。挂掉电话后,叶晚柠浑身发抖:“他们说... 说掌握了我的个人信息,要是不还钱,就...” 她突然抓住江砚的手,“求你,别让他们找到我。”
江砚的太阳穴突突首跳。部队生涯培养出的警觉性让他瞬间清醒,那些在金三角卧底时见过的诈骗手段,此刻在脑海中飞速闪过。“别怕,” 他拍了拍叶晚柠的手,“把事情详细告诉我。”
叶晚柠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述自己的遭遇。三个月前,她为了支付母亲的手术费,在一款看似正规的贷款 APP 上填写了资料。审核通过后,却迟迟没有收到贷款。首到昨天,她突然接到陌生电话,对方准确说出她的身份证号、家庭住址,甚至母亲的病情,要求她偿还一笔根本不存在的 “贷款”。
“他们说,如果今天下午五点前不还六万八,就把我的照片 PS 成发到网上,还会骚扰我母亲...” 叶晚柠的声音越来越小。江砚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想起父亲常说的话:“犯罪就像毒瘤,必须连根拔除。” 此刻,这个信念在他心中重新燃起。
“报警吧。” 江砚说。叶晚柠却拼命摇头:“不行!他们说... 说警察里有他们的人。我不能...” 她的眼泪再次决堤。江砚沉默片刻,起身拉开窗帘,阳光倾泻而入,照亮了叶晚柠苍白的脸:“相信我,我一定帮你解决。”
走出医院,江砚站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拨通了陈昊的电话。陈昊是他在部队时的战友,退伍后成了云州市刑侦大队的警员。“老江?你小子终于肯联系我了?” 陈昊的声音带着惊喜,“听说你...” “先别说这个,” 江砚打断他,“我遇到个案子,可能和诈骗集团有关。”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你现在在哪?我过来找你。” 挂掉电话,江砚摸出根烟点燃。烟雾缭绕中,他望着医院大楼,突然觉得命运的齿轮又开始转动。或许,这场意外不仅救了叶晚柠,也给了他一个重新证明自己的机会。
陈昊赶到时,江砚正在医院门口的长椅上研究叶晚柠提供的线索。“贷款 APP、信息泄露、恐吓威胁...” 陈昊皱眉,“这套路我见过,最近局里接到好几起类似报案。” 他掏出笔记本,“把详细情况跟我说说。”
江砚将叶晚柠的遭遇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重点提到对方能准确说出个人信息的细节。陈昊的脸色愈发凝重:“看来这个诈骗集团不简单,背后很可能有专业的技术团队。老江,你怎么会...” “我只是个路人。” 江砚掐灭香烟,“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这种事发生。”
两人正说着,叶晚柠的电话打了过来,声音带着哭腔:“他们... 他们又打电话了!说如果报警,就杀了我!” 江砚示意陈昊打开录音,对着电话说:“告诉他们,钱我来凑。约个见面地点。” 叶晚柠愣了一下,随即照做。电话那头沉默片刻,报出了一个废弃工厂的地址。
“你疯了?这明显是陷阱!” 陈昊挂断电话后急道。江砚站起身,活动了下肩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通知局里,在工厂外围待命。我先去探探情况。” “老江!” 陈昊抓住他胳膊,“你现在什么身份都没有,这太危险了!”
江砚扯开他的手,露出一抹不羁的笑:“别忘了,我可是在金三角待过三年的人。这点小场面,还难不倒我。” 他转身走进医院,留下陈昊在原地跺脚。
病房里,叶晚柠正蜷缩在床头,脸色苍白如纸。看到江砚进来,她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扑进他怀里:“我好害怕...” 江砚拍了拍她的背,轻声说:“别怕,一切有我。” 这一刻,他突然明白,自己要守护的不仅是叶晚柠的安全,更是心中那份从未熄灭的正义感。
夜幕降临,废弃工厂笼罩在浓稠的黑暗中。江砚戴着鸭舌帽,将手机调成静音,悄悄摸进工厂。腐臭味和铁锈味扑面而来,他屏住呼吸,借着月光看清厂房中央站着几个黑影。“钱带来了?” 为首的光头男把玩着匕首,寒光在江砚脸上扫过。江砚举起手中的黑色塑料袋:“六万块,一分不少。”
就在光头男伸手拿钱的瞬间,江砚突然暴起,手肘狠狠撞向对方太阳穴。打斗声瞬间响起,江砚凭借在部队和金三角练就的格斗技巧,放倒了两个喽啰。但对方人多势众,很快他就陷入包围。千钧一发之际,警笛声由远及近,光头男咒骂一声,带人仓皇逃窜。
陈昊带人冲进来时,江砚正倚着墙壁喘气,嘴角挂着血痕,却笑得畅快:“算你们来得及时。” 陈昊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下次再这么冒险,我可不管你!” 江砚拍了拍他肩膀,目光坚定:“这种事,我还会继续管下去。”
医院里,叶晚柠守在窗边,望着警灯闪烁的方向,心中五味杂陈。这个救了她两次的男人,用行动告诉她,这世界上,总有人愿意为了正义,奋不顾身。当江砚带着胜利的消息回来时,叶晚柠终于露出了车祸后的第一个笑容。
窗外,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洒在江砚疲惫却坚毅的脸上,仿佛预示着,他的人生,将在这场意外后,迎来新的曙光。而那个曾经浑浑噩噩的退伍兵,也将在追寻正义的道路上,重新找回自己的价值与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