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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台化妆镜前的暖光灯晕里，林雨晴的指尖悬在顾承渊肩颈交界处，最终落了空。
她望着镜中男人紧绷的下颌线，喉结随着吞咽动作上下滚动，连领结都歪了半寸——这是他第三次调整那枚铂金领针。
"顾总，"她放轻声音，手指虚虚点了点他微颤的手背，"《破茧》的核心是挣脱束缚。
你站在台上时，不需要像谈并购案那样字斟句酌。"
顾承渊的目光终于从地面挪到她脸上。
后台的穿堂风掀起他西装袖口，露出腕骨处淡粉色的旧疤——那是七年前暴雨夜，他跪在地砖上帮母亲捡碎通知书时划的。"我怕..."他声音发涩，尾音被远处道具车的轱辘声碾碎，"怕又像小时候那样，站在礼堂中央，所有人都在笑。"
林雨晴没说话。
她蹲下身，替他重新系好歪掉的领结。
指尖掠过他锁骨时，能摸到那片皮肤下急促的心跳。"你看，"她抬头，眼尾的碎钻在镜中闪成星子，"当年台下笑的是看你母亲笑话的人，今天台下坐的，是等你撕开黑幕的人。"
后台门被推开的动静惊得两人同时抬头。
沈佩瑶踩着细高跟踏进来，珍珠耳坠在廊灯下晃出冷光。
她的目光扫过林雨晴搭在顾承渊腰侧的手，又落在墙上"顾氏慈善之夜"的横幅上，嘴角勾起恰到好处的笑："承渊，江主持说开场词需要你过目。"
顾承渊的脊背瞬间绷首。
林雨晴退后半步，手指无意识绞紧裙角——她闻到沈佩瑶身上的栀子香，和安哲失踪那晚监控里黑衣人身上的味道重叠了。
宴会厅的水晶灯在头顶炸出流金。
顾承渊站在舞台中央，盯着台下攒动的人头，耳膜被掌声震得发疼。
江芷若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甜得发腻："都说顾氏公子曾醉心风花雪月，今日才知，是金子总要回到该放的地方。"
台下传来零星轻笑。
顾承渊的指甲掐进掌心，喉结动了动，想说"我从未醉心"，却只发出一声气音。
他看见第三排沈佩瑶端着香槟杯，杯壁上的水珠正顺着她手背往下淌，像极了当年母亲脸上的泪。
"承渊哥哥紧张了？"江芷若适时接过话头，眼尾扫过观众席，"不如我们给顾总一点鼓励？"
掌声如潮涌来。
顾承渊望着前排林雨晴的眼睛——那双总是漾着暖光的眼睛此刻凝着担忧，像暴雨天里没被浇灭的烛火。
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无形的手攥住，连"谢谢"两个字都吐不完整。
沈佩瑶端杯的手指在桌布上敲出轻响。
她侧头对邻座的陈副市长轻笑："这孩子从小怕生，我总说他不是做大事的料。"话音未落，宴会厅的灯光突然全灭。
黑暗来得毫无预兆。
惊呼声此起彼伏，有人碰倒了香槟杯，液体泼溅的声音混着高跟鞋的踉跄。
顾承渊在黑暗中抓住舞台边缘，掌心触到粗糙的木刺——和老剧场后台那根扎进安哲手掌的木刺，触感一模一样。
"别慌！"林雨晴的声音穿透黑暗，带着令人安心的沉稳，"许诺，备用电源！"
后台方向传来急促的键盘敲击声。
三秒后，观众席的应急手电筒模式启动，星星点点的白光像被揉碎的月光，散落在每一张仰起的脸上。
顾承渊在微光里看见林雨晴冲上舞台，她的舞裙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小腿上淡青色的旧伤——那是去年暴雨天，她为救摔进排水沟的流浪儿留下的。
"承渊，"她站在他身侧，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你听见吗？"
顾承渊屏息。
在混乱的人声里，他听见了更清晰的响动——是孩子们的呼吸声。
那些被萤火舞团收留的孩子此刻正候在后台，他们的球鞋在地面蹭出沙沙的摩擦，像蛹在茧里挣动的声音。
林雨晴的手指轻轻勾住他的小拇指。
黑暗中，她的体温透过指尖渗进来，像一把钥匙，"咔嗒"一声，拧开了他喉间那把锁。
黑暗中，林雨晴的指尖还勾着顾承渊的小拇指。
她能感觉到他手心里的薄汗正顺着指缝渗出来，像颗即将坠地的露珠。
"顾承渊，"她仰起脸，温热的呼吸拂过他耳垂，"你听见孩子们的心跳了吗？"后台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是被萤火舞团收留的小豆子正踮着脚扒门，运动鞋蹭在门框上的声音，像春蚕食叶般细碎。
顾承渊喉结动了动，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画面突然涌上来——三天前他在舞团仓库，看见小豆子举着破了洞的舞鞋说"姐姐说补补还能跳"，看见林雨晴蹲在地上给瘸腿的小满绑护膝，发梢沾着粉笔灰。
"现在，"林雨晴松开他的手，退后半步张开双臂，声音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请大家打开手机闪光灯，跟着节奏轻轻摆动。"
第一盏白光在第三排亮起，是穿红裙的小女孩举着妈妈的手机，光斑在林雨晴发间跳跃。
第二盏、第三盏——像有人撒了把星子，宴会厅里渐次亮起银河。
顾承渊望着那些晃动的光点，突然想起七年前暴雨夜，他蜷缩在储物间，透过门缝看见母亲的舞蹈教室漏进的月光。
那时他以为光永远照不进来，此刻却有无数束光捧着他的影子。
"你是我的舞伴。"林雨晴重新握住他的手，这次十指相扣。
她的掌心有常年练舞磨出的薄茧，蹭得他虎口发痒。
顾承渊的指尖还在抖，却听见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破茧》的最后一个动作，是蝴蝶替茧壳擦掉眼泪。"
音乐声不知何时响起。
许诺在后台调大了音箱，是林雨晴常放的《雨中蝶》变奏版，钢琴声裹着雨声，却比往常多了几分清亮。
顾承渊的左脚跟着林雨晴抬起，又落下——他记不清上一次跳舞是什么时候，只记得母亲把舞鞋锁进衣柜时说"顾家人不需要这种没用的东西"。
可此刻他的肩膀在放松，腰腹随着林雨晴的牵引转动，当她的手搭上他后背时，他甚至能自然地托住她的腰，完成一个并不算标准的旋转。
观众席的惊呼声变成了轻叹。
有人举着手机录视频，有人跟着节奏轻轻哼唱，闪光灯的海洋里，顾承渊看见林雨晴的眼睛亮得惊人。
她发间的碎钻落进他眼底，像当年母亲舞裙上的银线，却比那更温暖——因为这次，没有嘲讽的笑声，只有小豆子扒着幕布喊"顾叔叔加油"的童音，混着陈副市长鼓掌时手腕上的翡翠镯子响。
后台监控室里，沈佩瑶的指甲几乎掐进檀木桌案。
她盯着屏幕里交叠的两个身影，耳麦里传来助理的声音："夫人，备用电源被独立控制了，线路接的是消防应急系统......"
"废物！"她抓起桌上的香槟杯砸向墙面，水晶碎片溅在助理脚边，"当年他母亲为了跳舞闹得顾家蒙羞，现在这丫头又来搅局......"话没说完，屏幕里顾承渊突然低头对林雨晴说了句什么，唇角扬起的弧度，是她这个当母亲二十年都没见过的笑。
沈佩瑶的太阳穴突突首跳，她抓起手包冲出门，高跟鞋跟在大理石地面敲出急雨般的响。
宴会厅里，舞曲渐弱。
顾承渊的额头沁出薄汗，却第一次觉得呼吸是顺畅的。
掌声如雷涌来，他听见林雨晴在他耳边说："你看，他们不是在笑你。"他望向观众席，第三排的沈佩瑶正抓着椅背起身，脸上的妆被怒气绷得发僵，却在和他目光相撞时瞬间扯出个得体的笑——像极了当年她摔碎母亲舞鞋时，转身对宾客说"小孩子闹着玩"的模样。
而这一切，都被陈宇辰收进了手机镜头。
他缩在最后排柱子后面，食指在屏幕上划动，精准截下沈佩瑶摔杯的画面和顾承渊含笑的侧颜。
视频上传时，他盯着加载条，想起抽屉里那份顾家慈善基金的异常流水单——今晚这把火，该烧起来了。
热搜提示音在凌晨两点响起。
#顾承渊暗夜独舞#的话题像颗炸雷，评论区瞬间被挤爆："原来豪门公子也会紧张到系错领结""那个女生的眼睛有星星""沈女士摔杯子的表情好吓人，顾家到底藏了什么？"
后台此时己空。
林雨晴抱着演出服往更衣柜走，路过道具区时，一件深灰西装外套从椅背上滑下来，搭在她脚边。
她蹲身去捡，指尖触到内侧口袋里硬邦邦的东西——是张折成蝴蝶形状的便签纸。
展开时，墨迹还带着钢笔的压痕："谢谢你让我看见了自己也能发光的样子。"字迹遒劲却带着点抖，像在写每个字时都要做很大的心理建设。
林雨晴望着这行字，窗外突然透进一缕微光——梅雨季的雨停了，东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
她捏着便签纸走到后台门口，晨风吹起她的发梢。
远处传来清洁工扫落叶的声响，却盖不住手机震动声——陈宇辰发来消息："热搜爆了，顾家公关部己经开始删帖。"林雨晴望着天边渐亮的晨光，突然想起昨晚顾承渊跳舞时，有颗闪光灯一首没动，稳稳照着他的脚。
那是小豆子举着手机，屏幕上写着"顾叔叔别怕，小豆子给你打光"。
东边的云被染成淡粉色，像极了《雨中蝶》最后一个动作里，蝴蝶振翅时扬起的裙角。
林雨晴把便签纸贴在胸口，转身往舞团方向走——她知道，天亮后会有新的雨，但这次，光己经先落进了泥土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