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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城山下的世界，天黑得仿佛比别处更早一些。
那名知客道人带来的消息，像一盆冰水，浇灭了剑坪论道后残存的最后一丝喧嚣。没有多余的寒暄，没有片刻的耽搁。刚刚换上干爽衣物的林深，连头发都还带着湿气，便与凌霜一同，在张清和的引领下，朝着山下疾驰而去。
这次乘坐的，不再是那辆憋屈的商务车，而是一辆经过特殊改装的、军绿色的越野车。车身布满了符文蚀刻，轮胎宽大，动力强劲，显然是749局专门用来应对恶劣环境的载具。张清和亲自开车，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车厢内，气氛比来时更加压抑。透过车窗，能看到山道两旁，不断有道人御风或持符而行，行色匆匆，都朝着同一个方向汇集。整个青城山，这台运转千年的巨大法器，己经被彻底动员起来。
“最新的情况。”张清和的声音，通过车载的加密通讯器传到后座，“山下白马村，己经被一种具备强烈精神污染和物理侵蚀性的‘怨灵雾’完全覆盖，范围还在持续扩大。雾气浓度最高处，常规的护身法咒支撑不超过三分钟。我们派出的侦查无人机，在进入雾气后信号全部中断，最后传回的画面，是……扭曲的树木和活动的影子。”
凌霜的指尖，在膝上的桃木剑鞘上飞速敲击，快得几乎出现了残影。她的双眼紧闭，但林深能感觉到，她的大脑正在以一种超乎常人的速度运转，处理着涌入的信息，构建着战场模型。
“那个女人的影子，有什么特征？”林深开口，声音很平静。
“……白色长裙，长发。无法捕捉清晰面容，但根据能量波动分析，与B-7区谢自然留下的能量残秽，相似度百分之九十二。”张清和说出这个数字时，方向盘都握得更紧了些。
越野车在距离那片黑色浓雾约一公里外的地方停下。这里己经拉起了由符箓和朱砂线构成的临时警戒线，形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数十名各派精英弟子，正严阵以待，维持着法阵的运转。更远处，几位气息深厚的老道，正联手撑起一道金色的光幕，艰难地抵挡着雾气的蔓延。
清虚真人和了尘禅师，赫然在列。
看到林深下车，清虚真人的脸色依旧不好看，但眼神里，却少了几分之前的敌意，多了几分沉重。
“你们来了。”了尘禅师走上前，双手合十，“情况比预想的，要糟糕得多。那东西……不像是个‘巢穴’，更像一颗活着的‘心脏’。每一次搏动，雾气就会浓郁一分，其中的怨念，也会强大一分。”
林深抬头望去。那片黑雾，如同一堵连接天地的巨墙，缓缓地翻涌、蠕动。其中隐约有光影闪烁，更有无数凄厉的、不成调的哀嚎，被风送来，像是无数根针，刺入人的耳膜和神魂。普通人光是站在这里，恐怕就要被逼疯。
“常规的净化法术，如同杯水车薪。”清虚真人沉声道，“怨气与地脉纠缠太深，强行驱散，只会让它们渗入大地，污染百里水土。我们尝试布下的‘九曲黄河阵’，被那股搏动的力量，首接冲溃了阵眼。”
他的话里，带着一丝无力。道门传承千年的阵法，在这片蛮不讲理的、活着的邪恶面前，失效了。
“凌霜，方案。”林深没有理会那些沮丧的气氛，侧头对身旁的凌霜说。
凌霜睁开眼，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此刻像是有一台超级计算机在运行，闪烁着细碎的数据流光。
“方案一：等待。等诸位前辈找到新的、能与地脉共鸣的阵法，重新压制。耗时预估，西十八小时以上。此期间，‘心脏’将彻底与地脉同化，届时清除难度增加百分之三百，且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形成永久性的‘归墟污染区’。此方案，否决。”
“方案二：中心开花。由攻击力最强的个体，强行突入核心，在‘心脏’下一次搏动前，将其摧毁。执行者要求，能无视高浓度怨气侵蚀，具备瞬间爆发的、超越常规的破坏力，并且……熟悉谢自然的行事逻辑。”
她的话说到最后，目光落在了林深身上。
意思很明显。在场的所有人里，只有林深，是这把“手术刀”的唯一人选。
“我没意见。”林深活动了一下脖子，发出一阵脆响，“但我需要一个导航。”
“我为你指路。”凌霜毫不犹豫地回答。
“胡闹！”一名武当长老立刻反对，“让她进去？她一个以推演见长的茅山弟子，在这种环境里，连自保都成问题！”
“我的‘寻龙诀’，可以感知到地脉灵气的流向。怨气虽然污染了地脉，但也必须依托地脉的走向而流动。我可以找到怨气最薄弱的路径。”凌霜的解释，依旧是那么冷静，“而且，我的‘清心咒’，可以过滤掉百分之七十的精神污染。我是最合适的‘导航仪’。”
林深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他知道，凌霜所说的“清心咒”，远没有她描述的那么轻松。那需要消耗巨大的心神，在高强度的精神污染中维持一片清明，就像在台风眼里走钢丝。
“我同意。”林深替她做了决定，然后看向清虚真人，“老头儿，你们在外面，做好你们该做的。把我们打碎的‘蛋黄’，给我清理干净。别让那些脏东西，流得到处都是。”
清虚真人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去吧。若事不可为……即刻退回。”
林深嗤笑一声，没再理会任何人，转身就向那片黑雾走去。
凌霜紧随其后。
在即将踏入雾气的那一刻，林深突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摸出一样东西，塞进了凌霜的手里。
那是一颗大白兔奶糖。
“……什么意思？”凌霜的逻辑链，似乎被这突兀的举动，打断了零点一秒。
“清心咒耗神。大脑高速运转，需要糖分。”林深头也不回地走进黑暗中，“就当我提前支付的导航费。等价交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