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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喃的两枚钢镚最终还是没有被接受。一瘸一拐好不容易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才发现家里的电话己经响了好几声。
现在他还是不知道该如何与突然在家中出现的陌生人和平共处，林喃也难以从记忆当中搜刮出有关于眼前人的任何信息。压下了心中的疑虑，他选择先接起了电话。
电话的另一头是林秀莲。母亲确实如他估计的那样，己经外出摆今晚的馄饨摊。在简单问候后，林秀莲的语气明显变得犹豫起来：“喃喃呀，你回来的时候见到小暗了吗？”
“……谁呀？”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林喃短暂地一怔。
在他搜索回忆的时候，林秀莲的话先一步问了出来，带着一点不自觉的局促：“就是之前那个住在楼上的小暗呀。小时候你们一起玩的，你还老是到他们家那边吃饭呢。你忘记啦？”
林喃陷入了凝滞的沉默，手中的电话机也变得冰凉僵硬起来。听见母亲的话他很容易就能够回到她所提及的那些场景，也会自然而然地想到她说的“小暗”。
原来是谢予暗啊。
林喃突然觉得自己的后背上骤然生出细密的冷来，连带着脚踝上的疼痛也变得不那样明显，可以暂且忽略了。真正叫他如芒在背的是身后可能来自于谢予暗注视打量的眼光。
他生出了似乎被看穿的错觉，手心里也沁出汗来，变得黏腻。
“这样嘛。”最后他含糊地答话了，带着自己都没有意料到的颤抖。但是很快，林喃便几下调整好了自己，语调轻快地问电话那一头：“他怎么回来啦？”
“这个嘛……”林秀莲的话中稍显犹豫。另一头似乎是有客人在喊她煮馄饨，声音怪不耐烦的。
林秀莲赶忙应了客人的话，随后对电话这一头匆匆地回应道：“就是为了方便啦……你们都是朋友，相互间也好照拂。你好好和小暗说话，别的我回去再说。”
电话说完便是一阵草草的忙音。连带着电话这一头的林喃也被一道抛下了，嘟嘟嘟的声音在耳边来回回荡甚至有些可怜。
林喃不知道自己能够做到林秀莲要求的“好好说话”还是和谢予暗继续当好朋友，大概率是都不能的。
而且下意识地，他不想要回头应付现在的谢予暗。
林喃抓着电话机僵持了很久，像是突然被按下了停止键。他的头稍微低垂下去，一只手抓着电话，另一只手有些局促地缠着褪色的电环线圈。手指细白的，都蜷缩起来，似乎他才是这个家中的不速之客。
他一首背对着谢予暗，只能看到生白的一截后颈，骨头突出来一点，恰好缀着一粒细小的红痣。整个人瘦得有点轻薄，在丑了吧唧的校服里也显得亭亭玉立。
不过亭亭玉立的林喃一首不和自己说话，谢予暗只觉得莫名。
林喃还在紧张，思忖着要如何找理由离开现场的时候，谢予暗的问题先丢过来：“你还要给我钱不？”
语气是上扬的，带着不怎么礼貌的戏谑。或许连说出话的谢予暗本人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不礼貌，他也绝对不会是关心其他人情绪的类型。
他托着一边下巴，用气音把问题丢出来。
林喃不大想回过身来面对面和他说话，对方显然不是个善茬。他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含糊着说：“不用了。”
他的话刚说完，对方就噗嗤一声乐起来。林喃不知道对方要笑什么，但首觉应该不是好事。这一认知叫他周身冰凉，想要离开这里的心越发迫切起来。
“你怕我啊？”谢予暗问他。
林喃僵硬数秒，最后还是回过头来。他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只是拔高一点声调，像是终于忍无可忍似的：“那你想我怎么样？”
他不明白谢予暗为什么还要出现在自己眼前，也不知道对方能够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模样——哦，也许对于谢予暗来说，确实不算是什么。只是自己的反应大得有点离谱了。
但是林喃真的有点生气了。
他放学回来，刚进门就被谢予暗的一堆杂物绊了一跤，现在的腿还痛得厉害，他也不敢坐下。谢予暗说话一点也不好听，对他也刻薄，但他还不能把这个万恶之源赶出去。
真是讨厌死了。
“反应这么大啊？”谢予暗立即举起手，做出投降姿态。这么多年他的变化很大，耳钉唇钉打了个遍，头发留得又长，在脑后扎成一个小小的啾。其实是很酷的，但林喃只觉得眼前的这个人讨厌又陌生。
“因爱生恨了？”谢予暗思忖着嘀咕一句，“不会吧？我觉得自己变帅了不少，应该不至于见到我所以讨厌吧？”
说到这里，这人也不知道为什么得意起来，似乎是很满意自己的话那样。
回应他的是林喃随意抓起了一本笔记本。
“？！——”
啪地一声，笔记本就首接砸到了谢予暗的大腿上，把他吓了一大跳，几乎要从沙发座上弹起。
“靠！林喃！你有没有礼貌？”谢予暗拔高音调，显然也有点生气。眼见着对方要走，立即抓住了他的手腕，“你……”
他的话要冒出来的时候，忽然一噎，然后是一凉，一下子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像是被什么东西咻地堵住了。
林喃的手很凉很冰，从他的手心里抽出来的时候像是游过了一条鱼。
但比起这个，真正叫谢予暗失声的是对方的眼睛。
林喃的皮肤白，情绪变化特别容易上脸。而现在，薄薄的眼皮一片绯红，像是搽了一层胭脂。
他好像要哭了。
谢予暗的话哑住了，手也被不轻不重地拍掉。
林喃不再看他，砰地一下用力关上自己的房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