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璃用匕首划开谢临渊肩头的伤口时,腐臭的黑血立刻涌了出来,顺着他的手臂流到床榻上。
竹苑简陋的木床被染成了暗红色,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血腥味与苦杏仁味混合的诡异气味。
“是幽冥阁的相思断……”萧云璃咬着下唇,手指微微发抖。
这种毒她太熟悉了,母后曾经教她辨认过天下奇毒,相思断位列前三,最显著的特征就是中毒者血液会散发苦杏仁味。
问题是这种毒药配方都是北梁皇室嫡脉秘传,摄政王应当都不知晓全部成分,而幽冥阁的人怎么会有?
“冷……”谢临渊突然剧烈颤抖起来,苍白的嘴唇泛着青紫,“好冷……”
萧云璃迅速扯过竹苑里唯一的一条毛毯盖在他身上,又往壁炉里添了几根柴火。
火苗窜起来,照亮了谢临渊冷汗涔涔的脸,此刻的他很虚弱,看起来一点也不像那个叱咤风云的南晋宰相。
“你活该。”萧云璃咬着下唇低声嘟囔,同时在药箱里迅速翻找。
青铜药箱的夹层里,银针泛着冷光,她将其取出悬在烛火上炙烤,火苗舔舐着针尖,银针的温度慢慢升高。
当银针开始隐隐发烫,她毫不犹豫地刺入谢临渊伤口西周的穴位,暗红的毒血顺着针尖缓缓渗出。
“谁让你救我了……”萧云璃的话未说完,谢临渊突然暴起,滚烫的手掌如铁钳般扣住她的手腕。
萧云璃听见自己腕骨发出细微的咯咯声响,眼前男人苍白的脸上浮起不正常的潮红,额间青筋突突跳动,那双往日深邃的眼眸此刻布满血丝。
“玉玺……不能给幽冥阁……”他的喉间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声音沙哑得近乎破碎,沾着血沫的嘴角不住颤抖。
“否则……血梅……再现……”最后几个字几乎是用气音挤出,说完便重重栽倒。
萧云璃浑身一僵。血梅!这是北梁皇室最忌讳的词。
她曾经贪玩误入禁宫藏书阁,曾在一本残破的典籍封面上看到过这个词,当时母后罕见地大发雷霆,罚她跪了整整一天。
“什么血梅?”她凑近谢临渊,“你说清楚!”
但谢临渊己经再次陷入昏迷,无法回应她,只有手指还死死扣着她的手腕。
萧云璃不得不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才得以继续处理伤口。
放完毒血后,她拿出那瓶标着“龙血”的解药。瓶身冰凉,白玉制成,底部刻着一个极小的“蘅”字。
萧云璃的心跳漏了一拍,这字迹她太熟悉了,母后批阅宫务时总爱在落款处留下这样一个小小的“蘅”字。
她站在床边,盯着谢临渊因剧痛扭曲的脸看了好久。
他额头布满冷汗,牙关咬得死紧,喉结不断上下滚动,显然正在硬扛痛苦。
犹豫再三,她终于伸手攥住他的下颌,指尖几乎陷进肉里。
谢临渊痛得闷哼一声,嘴巴微微松开,她趁机把盛着解药的瓷勺塞进去。
谢临渊呛咳起来,一部分药液顺着嘴角流下。萧云璃下意识地用袖子去擦,眼睛却不经意间扫过他的右手食指。
在那一瞬间,一段模糊的记忆突然出现在脑海里。
六岁那年冷宫大火,浓烟中有人将她推出火场。那只救她的手,食指也有一道月牙形的疤痕,和谢临渊右手食指上的一模一样。
“不可能……”萧云璃猛地缩回手,像是被烫到了。
当年救她的人难道真的是谢临渊?那时候他才多大?十岁还是十一岁?
窗外突然传来异响,萧云璃瞬间绷紧身体,抄起谢临渊的佩剑闪到窗边,从缝隙中向外窥视。
月光下,竹林随风摇曳,看不出有人活动的痕迹。但萧云璃首觉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窥视着竹苑。
“出来。”萧云璃握紧腰间短剑,对着竹林深处的阴影沉声道,“藏头露尾算什么本事?”
她屏息凝神,刚要抬脚往回走,余光突然扫到地面,青石板缝隙间,一截猩红丝线若隐若现。
顺着红绳望去,十步外的泥地里斜插着一支弩箭,箭尾缠绕的红绳打了个死结,绳结处还沾着新鲜的泥土。
萧云璃浑身血液瞬间冻结。这种红绳标记是北梁暗卫的专属暗号,只有遇到紧急情况才会使用。
她蹲下身,指尖刚触到冰凉的箭杆,远处传来瓦片轻响,一道黑影借着竹影掩护,朝着东南角飞掠而去。
犹豫片刻,萧云璃迅速将那支箭拔起带回屋内。箭头上没有毒,箭杆中空,里面塞着一小卷纸条。
【公主亲启:阁主非敌,谢非友。玉玺现则大劫起。速离。——旧仆】
字迹潦草,像是匆忙中写下的。
萧云璃将纸条凑近烛火细看,发现墨迹中混着某种金色粉末,只有母后的贴身侍女青杏会这样处理密信。
但青杏明明己经死了,萧云璃握紧纸条,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宫变那夜,她亲眼看见青杏被禁军统领一剑穿心。
“水……”谢临渊的呻吟打断了她的思绪。
萧云璃收起纸条,倒了杯水扶他起来喝。谢临渊的眼睛半睁着,却没有焦距,像是透过她在看别的什么人。
“父亲……别去……”他的声音带着孩童般的脆弱,“他们会……杀了你……”
萧云璃的手抖了一下,水洒在谢临渊的锁骨上,顺着胸膛流下。
她急忙用袖子去擦,撩开衣服却看到他左胸上方的一道疤痕,是北梁禁军特有的倒钩箭造成的星芒状伤疤,和她右肩的疤痕一模一样。
“你到底是谁?”萧云璃喃喃自语,手指不自觉地抚上那道伤疤。
谢临渊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像是陷入了可怕的梦魇。“不!不要跳!”他嘶吼着,双手在空中乱抓,“阿璃……别跳崖……我会救你……”
萧云璃如遭雷击。跳崖?她自毁容貌跳崖那日,除了摄政王和禁军,根本没有其他人在场。
谢临渊怎么会知道她跳崖了?难道他当时就在不远处看着?
纷乱的思绪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萧云璃抄起剑闪到门后,沉声问:“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