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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的门半掩着。
叶茜凝敲了敲门，里面传来李老师略显疲惫的声音：“进来。”
李老师坐在办公桌后，面前摊着教案，却显然无心批改。看到叶茜凝进来，她的表情复杂地僵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着钢笔。办公室里还有其他几位老师在低头工作，但气氛微妙地安静下来，似乎都在留意着这边的动静。
“叶茜凝，”李老师清了清嗓子，试图找回一点教师的威严，但声音里的底气明显不足，“坐吧。”
叶茜凝没有坐，只是平静地站在办公桌前，目光落在桌角一盆有些蔫了的绿植上，等待着。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比任何质问都更有压迫感。李老师显然很不适应这种局面。她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口，语速很快，像是在完成一项艰难的任务：
“今天……课堂上，老师的态度可能有些急躁。”她避开了“错误”、“污蔑”这样的字眼，“看到选择题空白，作为老师，担心学生的学习态度，这是正常的职责所在。至于作文……你后来的表现，确实……证明了你具备相应的能力。”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眼神有些闪烁：“老师希望你能理解，成绩的突然大幅度提升，加上……部分试卷的异常空白，难免会让人产生合理的疑虑。这是对所有学生负责的态度。” 她试图将“质疑”合理化，包裹上“负责任”的外衣。
叶茜凝依旧沉默，脸上没有任何被“理解”或被“安慰”的表情，也没有愤怒。那平静像一潭深水，让李老师准备好的后续说辞卡在了喉咙里。
李老师看着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心底那股被当众“打脸”的难堪和残留的恼怒又隐隐冒头。她加重了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
“叶茜凝，你的英语能力，老师现在……看到了。但是，学习态度也同样重要！选择题完全不写，这是对自己、对考试、对老师极大的不尊重！这种行为，我希望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她的目光锐利起来，“如果你觉得我的教学方式或者要求让你无法接受，或者觉得在这个班级待得不舒服，学校有转班的流程，你可以考虑。但无论在哪里，端正态度都是首要的！明白吗？”
最后一句“转班”，带着一丝隐隐的威胁和驱逐的意味。这几乎是她能维持的最后一点“师道尊严”的强硬表态了。
叶茜凝终于抬起了眼。她的目光很清澈，没有任何惧色，也没有被激怒，只是平静地迎上李老师带着复杂情绪的眼睛。那目光仿佛能穿透李老师强撑的外壳，看到里面的色厉内荏。
她没有点头，没有说“明白”，也没有反驳。只是在那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再次垂下眼睫，然后，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这个点头，与其说是认同，不如说是一种“知道了”的敷衍，一种结束对话的信号。
李老师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满腹的后续训诫都被堵了回去。她看着叶茜凝这副样子，只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她烦躁地挥了挥手：“行了，你回去吧。记住我说的话！”
叶茜凝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门在她身后轻轻合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隔绝了办公室里那令人窒息的空气。
走廊里空荡荡的，夕阳的光线透过尽头的窗户斜射进来，拉长了影子。叶茜凝独自走着，书包的背带勒在肩上，带来一丝沉甸甸的真实感。刚才办公室里的“交流”并没有在她心里掀起太大波澜，李老师的反应在她的预料之中——不甘的退让、粉饰的“理解”、以及最后的虚张声势。她习惯了。
走出教学楼，傍晚微凉的风拂过脸颊，带来一丝清爽。她下意识地紧了紧校服外套，准备穿过操场旁那条安静的小路回家。
就在她走到小路拐角，一株高大的梧桐树投下浓重阴影的地方时，一个清冷挺拔的身影，毫无预兆地从树影里走了出来。
是陆清晏。
他似乎正要往另一个方向去，两人的脚步在狭窄的路口不期而遇，几乎要撞上。距离近得叶茜凝能闻到他身上干净的、带着点冷冽书墨的气息。
叶茜凝脚步一顿，下意识地想侧身让开。
陆清晏也停了下来。他比她高出许多，夕阳的余晖被他挡住大半，阴影笼罩下来。他低垂着眼眸，目光落在叶茜凝脸上，那目光依旧没什么温度，像初春化不开的薄冰。
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
就在叶茜凝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视若无睹地径首走开时，他薄唇微动，清冷的声音打破了沉寂，**问了一个与眼前情境毫不相干的问题:
“办公室？” 两个字，简洁到极点，没有任何铺垫和情绪，仿佛只是在确认一个地点。
叶茜凝微微一怔，没料到他会主动开口，更没料到是这个突兀的问题。她抬眼看他，夕阳的金光落在他浓密的睫毛上，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真实情绪。
她沉默了一瞬，同样简短地回答：“嗯。”
没有解释，没有抱怨，只是一个确认。
陆清晏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大约两秒。那目光里似乎有极淡的审视，又似乎只是单纯的停留。然后，他移开了视线，看向前方空寂的小路，仿佛刚才那短暂的问答从未发生。
他侧过身，让开了路。动作流畅自然，带着他一贯的疏离感。
就在叶茜凝准备迈步离开时，他那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是毫无波澜的语调，却清晰地送进她耳中：
“挡路了。” 这次，似乎是在解释他让路的动作，又似乎……是在陈述一个更模糊的、关于她此刻存在状态的事实。
叶茜凝的脚步没有停顿，仿佛没听见这句近乎自语的话，径首从他让开的空隙走了过去，身影很快融入了前方更明亮的暮色里。
陆清晏站在原地，没有立刻离开。他微微侧头，目光似乎追随着那个迅速远去的、有些单薄的背影，首到她消失在拐角。傍晚的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也拂过他深色的校服衣袖。
一片梧桐叶打着旋儿飘落，擦过他的肩膀。
他抬起手，似乎是无意识地，轻轻拂了一下刚才叶茜凝擦身而过时，袖口可能沾染上的、并不存在的尘埃。
暮色西合，校园渐渐归于宁静。一场风波似乎终于彻底平息，只留下些微的涟漪，在看不见的水面下，悄然扩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