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箭草!她熬炼那救命毒药的主药之一!此物性极阴寒,生于极阴寒之地,戈壁边缘虽有零星分布,但药力稀薄。唯有黑石山那常年积雪、阴冷刺骨的背阴山谷深处,才有可能生长出药力足够强劲、能压制血败疔那酷烈秽毒的成熟鬼箭草!
她带来的,以及周正带来的药材中,虽有替代的清热解毒之药,但效果远不如鬼箭草霸道精准。后续若要彻底清除这深入骨髓的疔毒余孽,防止复发,成熟的鬼箭草不可或缺!更重要的是…她需要它!她脏腑被剧毒药汁反复灼伤,又强压疔毒,如同一个布满裂痕的破罐子,唯有最猛烈的鬼箭草之毒,方能以毒攻毒,暂时稳住这随时可能崩溃的局面!
必须去!趁着天光尚早,趁着…她还有一口气!
“白芷,”林婉的声音低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准备一下,随我上山。”
“上山?!”白芷手中的药勺“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惊得脸都白了,“小姐!您…您这个样子怎么能上山?!那黑石山又陡又滑,还有狼!您要去做什么?缺什么药,让周捕头派人去采啊!”
“他们不识药,更不知何处可寻我要之物。”林婉扶着土墙,极其缓慢却异常坚定地站了起来,身体晃了晃,被白芷死死扶住。左臂的伤处传来钻心的痛,她眉头都没皱一下。“鬼箭草,生于雪线之下阴寒绝地,非我亲去不可。放心,死不了。”
她的语气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令人心颤的冰冷执拗。白芷看着她眼中那沉淀的、如同黑石山寒冰般的意志,所有劝阻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只剩下无声的泪水和深深的恐惧。
林婉不再多言。她拒绝了白芷要背药筐的请求,只让白芷带上两把采药的小锄头,一个水囊,还有一捆结实的麻绳。她自己则用还能活动的右手,紧紧攥住了那把昨夜剜腐肉、今晨熬毒药、此刻刀刃上还残留着黑渍和锈迹的小刀。冰冷的刀柄硌着她掌心的伤口,带来一丝尖锐的清醒。
主仆二人,如同两道单薄而倔强的剪影,在周正和流民们惊愕担忧的目光中,艰难地、一步步地,走出了这片刚刚燃起生机的流民窟,走向那片苍茫、寒冷、死寂的黑色山脉。
黑石山,名不虚传。
嶙峋的黑色岩石如同巨兽狰狞的獠牙,刺破灰黄色的天空。山路根本不存在,只有被风沙和岁月侵蚀出的、陡峭而光滑的石坡和深不见底的裂隙。寒风如同淬了冰的刀子,呼啸着从山口灌入,卷起地上的雪沫和碎石,抽打在脸上,生疼。
林婉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左臂的伤口在寒冷和攀爬的牵拉下,痛得几乎麻木,却又清晰地提醒着它的存在。脏腑间的刺痛在高山稀薄的空气和剧烈消耗下,变得更加尖锐。冷汗浸透了内衫,被寒风一吹,冰冷刺骨,让她止不住地颤抖。
“小姐…歇…歇歇吧…”白芷喘着粗气,小脸冻得发青,嘴唇哆嗦着,看着林婉苍白的侧脸,心疼得无以复加。
“不能歇…”林婉的声音被风吹得断断续续,她抬头望向更高处,那里是背阴的山谷,积雪更厚,寒意更甚,“鬼箭草…喜阴寒…快到了…”
她咬紧牙关,将小刀咬在口中,用还能活动的右手和膝盖,几乎是贴着冰冷光滑的石壁,一寸寸向上挪动。尖锐的碎石划破了手掌和膝盖的布料,留下道道血痕,瞬间被冻得麻木。白芷流着泪,紧紧跟在她身后,用身体作为支撑,防止她滑落。
不知爬了多久,终于,一片被巨大黑色山岩环抱的、终年不见阳光的狭小山谷出现在眼前。谷底覆盖着厚厚的、未曾融化的积雪,寒气扑面而来,比山口更甚数倍,仿佛连空气都要冻结。
林婉的眼中终于燃起一丝微光。她不顾身体的剧痛和寒冷,几乎是扑到那积雪的边缘,用右手和小锄头,疯狂地挖掘着冰冷的雪层和下面冻得坚硬的黑色泥土。
“找到了!”片刻之后,白芷发出一声带着哭腔的惊呼。
几株深紫色的、约莫半尺高的植物顽强地从冻土中钻出。茎秆扭曲如蛇,布满尖锐的倒刺,狭长的叶片边缘呈锯齿状,闪烁着一种幽冷的金属光泽,散发着比戈壁边那些浓郁数倍的、辛辣刺鼻的土腥寒气!
正是药力最盛的鬼箭草!
林婉眼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厉色。她小心翼翼地用锄头和小刀配合,连根带土,挖出了三株最粗壮的,用带来的布巾仔细包好,塞入怀中最贴近心口的位置。那里,还残留着她自身体温的微弱暖意。
任务完成。一股强烈的脱力感瞬间席卷了她。她靠在冰冷的岩石上,大口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腑撕裂般的痛楚,眼前阵阵发黑。
“小姐,我们快下去!”白芷看着林婉摇摇欲坠的样子,心急如焚,搀扶起她就想往回走。
就在这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