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雨水敲打着厨房的玻璃窗，陈默盯着微波炉转盘上那碗己经热了三遍的皮蛋瘦肉粥，第无数次后悔自己答应参加今天的同学聚会。林晓薇在电话里说得轻巧——"就咱们历史系几个老同学，都带家属，你把你家那位唐代姑娘也带来呗"，却只字不提她会在群里发那张结婚证照片。
"默...默。"
身后传来一声轻唤。陈默转身时差点打翻粥碗。李蕴站在客厅暖光里，身上穿着他昨天网购的改良汉元素连衣裙。浅杏色的交领上衣配着黛蓝褶裙，衬得她脖颈修长如天鹅。可她的手指正无意识地绞着腰间丝带，把精心打好的蝴蝶结扯得松散开来。
"衣服...很合身。"陈默干巴巴地说，目光扫过她发间新换的缠枝银钗——比平日那支素簪华丽许多，垂下的流苏随着她不安的动作轻轻摇晃。
李蕴低头抚平裙摆上根本不存在的褶皱："《女则》有云：'妇人无故不窥中门'..."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妾身这般抛头露面..."
"就是普通聚餐。"陈默把粥碗塞进她手里，触到她冰凉的指尖，"你要实在不习惯，我们就回来。"他顿了顿，鬼使神差地补了句，"以...以夫君的身份保证。"
这句话像颗火星，瞬间点燃了李蕴从耳尖到脖颈的绯色。她慌乱间碰倒了调料瓶，盐粒撒在灶台上，立刻被渗入瓷砖的水渍晕开成细小的白点。
"当心！"陈默伸手去扶，却抓到她滑落的披帛。轻纱掠过掌心时，他闻到淡淡的沉水香，混着窗外雨天的潮湿，莫名让人想起长安暮春的雨巷。
李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玉佩..."她声音发颤，"在发热。"
陈默这才注意到她腰间挂着的凤纹玉佩正泛着诡异的微光。青玉上雕刻的凤凰纹路在暗处浮现出金丝般的脉络，像是有生命般缓缓游动。他下意识想触碰，李蕴却猛地后退两步，护住玉佩："不可！此物认主..."
话音未落，门铃骤响。两人俱是一惊，玉佩的光芒瞬间熄灭，恢复成普通青玉模样。
"陈默！你俩磨蹭什么呢？"林晓薇的声音穿透雨幕，"我车都到楼下了！"
李蕴迅速将玉佩藏入袖中，指尖还在微微发抖。陈默递过一把二十西骨青竹伞："要不...就说你身体不适？"
"不。"李蕴深吸一口气，突然挺首腰背，那个在陇西李氏大宅执掌中馈的嫡女气势又回来了，"既为人妇，当..."她卡壳了一下，耳尖又红了，"当尽礼数。"
雨中的停车场，林晓薇靠着红色SUV冲他们挥手。她今天特意做了复古波浪卷，红唇衬着米色风衣，活像从老上海画报里走出来的摩登女郎。见到李蕴时明显愣了下，眼神在对方交领襦裙上转了好几圈。
"久闻李小姐精通古玩，"她笑着递来一个礼盒，"听说你喜欢唐代物件？"
李蕴刚要接过，陈默抢先一步截住盒子："车里说，雨大了。"他敏锐地注意到林晓薇指甲上新做的唐风花纹——与李蕴玉佩上的凤凰纹路惊人相似。
车厢里弥漫着尴尬的沉默。李蕴正襟危坐，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像尊精美的瓷器。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在真皮座椅上，她却盯着车载香薰发呆——那是个铜制的小香炉，正袅袅吐出青烟。
"沉香配伍不当。"她突然开口，"龙脑多了一分，当减半钱。"
林晓薇从后视镜里挑眉："李小姐对香道也有研究？"
"略通皮毛。"李蕴低头整理袖口，恰好露出腕间一只绞丝银镯。陈默认出那是她昨晚从行李箱底层取出的，当时还用罗帕小心擦拭了很久。
"这镯子..."林晓薇突然减速，"像是唐代工法？"
李蕴迅速用披帛遮住手腕："赝品而己。"
陈默注意到她说谎时长睫毛会快速眨动三下。就像现在。
雨越下越大。车窗上的水痕扭曲了外面的霓虹灯光，李蕴悄悄往陈默身边挪了半寸。她袖中的玉佩又开始发烫，隔着衣料传来细微的震颤。陈默假装调整空调，实则用手机拍下了林晓薇车前挂的平安符——上面绣着与玉佩同源的凤凰纹样。
"到了。"林晓薇停在一栋仿古建筑前，"'唐韵'私房菜，老板是王振坤，咱们系王学长的父亲。"
李蕴猛地抓住陈默的手臂，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她的脸在雨中显得惨白："不能进..."
"怎么了？"
"匾额..."她声音发抖，"那三个字..."
陈默抬头。黑底金字的招牌上，"唐韵"二字赫然是标准的颜体，而落款小楷写着"陇西李邕"。雨水顺着金字流下，像一道道泪痕。
"你说李邕题字？"林晓薇撑开伞，"老板说是仿的呀。真迹不是在故宫吗？"
李蕴的嘴唇失去了血色："真迹...应当随我祖父下葬了。"
闷雷滚过天际。陈默突然明白过来——这家店的老板，很可能盗了李蕴家族的墓。
"我突然胃疼。"他一把搂住李蕴的肩膀，能感觉到她在剧烈发抖，"改天再聚吧。"
林晓薇刚要说话，店门突然打开。穿唐装的服务生捧着盏宫灯出来，灯光照见李蕴腰间玉佩的瞬间，那盏灯里的火焰突然暴长三寸，竟呈现出诡异的青蓝色。
"小李！"店里传来洪亮的男声，"请贵客进来避雨啊！"
李蕴的玉佩突然发出蜂鸣般的震颤。她转身就往雨里跑，钗环散落也顾不得捡。陈默追出去时，看到她跪在积水里发抖，手里紧握着发烫的玉佩，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分不清是泪是雨。
"那宫灯..."她哽咽着说，"用的是我祖母长明殿的鲛人膏..."
陈默脱下外套裹住她，摸到她后背全是冷汗。远处传来林晓薇焦急的呼唤，他却掏出手机拨通了沈明轩教授的电话——这位研究唐代墓葬的学者上周刚来店里打听过凤纹玉佩。
"沈教授，"他盯着"唐韵"门口聚集的人群，"您说的那个盗墓集团...是不是姓王？"
怀里李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血丝落在玉佩上，瞬间被吸收殆尽。凤凰纹路再次亮起，这次连陈默都看清了——那光芒组成的是个古奥的篆字："冢"。
雨幕中，没人注意到"唐韵"二楼窗口，有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正用望远镜观察着这一切。他手里把玩的，正是与李蕴玉佩成对的另一只凤纹玉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