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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珠郡主被放置在一块冰冷粗糙的石板上，尚未苏醒。秦昭借着火光，目光扫过地上那具被厚布蒙住的躯体，低声问陆铮：“陆大人，依你所见，此人……”
陆铮面容在火光下如刀削斧凿，冷硬异常。他走到宝珠郡主身边，蹲下身，毫不避讳地伸出手，“嗤啦”一声，极其利落地撕开了她后颈处那污秽不堪的衣领布料！
一片焦黑扭曲、布满疤痕的皮肉暴露在火光下。然而，就在这片狰狞的肌理中央，一个模糊却依旧能辨认出轮廓的印记赫然在目——那是一只被烈焰灼烧得变形、却依旧透着诡异华贵的浴火凤凰图腾！暗红色的残痕如同干涸的血痂，烙印在皮肉深处。
“前朝皇族秘传图腾，以特殊药物刺青，入骨入髓，纵使皮肉焚毁，其痕难消。”陆铮的声音冷得像冰，“她就是前朝宝珠郡主。宫廷大火，不过是她金蝉脱壳的障眼法。”
秦昭看着供盘里那些风干或新鲜的婴孩声带，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怒火如同岩浆在胸中奔涌：“为了一个虚妄的复生邪术，戕害如此多无辜婴孩…简首丧尽天良！”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怒意，眼神决绝地看向陆铮和周围的锦衣卫，“诸位，准备好了吗？”
众锦衣卫无声抱拳，眼神锐利如刀，齐刷刷地点头。
秦昭从贴身荷包中取出一个细颈白瓷小瓶，拔开塞子。一股更加浓烈刺鼻的辛辣气味瞬间弥漫开来。她捏开宝珠郡主歪斜的嘴，将瓶口倾斜，里面透明的液体汩汩灌入对方口中。
“咳…呃…”地上的躯体猛地痉挛了一下，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呛咳声。眼皮剧烈地颤动，终于缓缓睁开。
那双眼眸初时浑浊茫然，但仅仅一瞬，便被一种无法言喻的、近乎癫狂的狂喜彻底点燃！她猛地挣扎着坐起，浑浊的瞳孔死死盯住站在祭坛前、一身墨色飞鱼服、面容冷峻的陆铮。在她扭曲的视野里，哪里是什么阴森破败的祭坛荒院？分明是金碧辉煌、雕梁画栋的巍峨宫殿！而那冷冷注视着她的陆铮，其身形面容，正与她记忆中那位身着龙袍、威严冷酷的前朝暴君——她的父皇，完美地重叠在了一起！
“父…父皇！”宝珠郡主的声音因激动和药力而嘶哑变形，带着泣音，她挣扎着想要爬过去，却被绳索死死捆住，只能拼命昂起那张鬼脸，涕泪横流地对着陆铮的方向哭喊，“活了！您真的活了！父皇！女儿做到了！女儿做到了啊！”她癫狂地大笑起来，笑声在荒院中回荡，如同夜枭啼哭，“大师没有骗我！大师没有骗我！凑齐九十九个与您同月降生的婴孩声带，以血亲之魂为引祭祀…就能唤回您的魂魄！哈哈…哈哈哈…父皇！您看看女儿！女儿为您寻来了这么多祭品！下一步…下一步就是他们的舌头！大师说，至亲的舌头能重塑您的龙体！女儿一定为您……”
秦昭强忍着心头的寒意，声音刻意放得平缓，带着一种奇异的引导力量，打断她的狂笑：“那场焚毁一切的大火…宝珠，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宝珠郡主的狂喜被打断，脸上显出孩童般的委屈和得意：“火？…哈哈…父皇，您忘了？女儿是从…从您寝殿下的密道逃走的呀…那火…烧得女儿好痛…脸也毁了…”她下意识地用被捆住的手想去摸自己恐怖的脸颊，声音陡然变得尖锐怨毒，“不过没关系！只要父皇您回来了！大师说了！只要您回来，就能用龙气治好女儿的脸！让女儿恢复昔日的容貌！比从前更美！到时候…那些嘲笑过女儿的人…都要死！都要死！”
“那个指点你的‘大师’，又是如何让你这‘杜大娘’的名声传遍盛京的？”秦昭继续追问，心脏却在狂跳。同伙？幕后之人？
“名声？”宝珠郡主歪着头，似乎在努力回忆，脸上又露出那种扭曲的、天真的笑，“简单呀…父皇，您忘了？就是我家隔壁…那个姓王的蠢货…那高人…哦不，大师，他早就安排好了！他说…只要那蠢货家的娃娃哭闹不休，女儿主动去‘治’好…他们家自然会到处去说…一传十，十传百…女儿的名气不就大了吗？那些想要孩子安静的蠢货…自己就会捧着孩子和银子送上门来…哈哈…他们都在帮女儿…帮女儿复活父皇呢！”她笑得前仰后合，仿佛在说一件极其有趣的事情。
秦昭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首冲头顶。隔壁！果然是那户人家！他们根本不是什么被利用的无辜者，而是同谋！是引诱更多羔羊踏入陷阱的伥鬼！她声音更沉：“那指点你的高人，可曾知晓你要复活的是何人？”
宝珠郡主立刻摇头，神情变得警惕而倨傲：“他们？那些卑贱的下等人也配知道我父皇的尊讳？他们只知道我要复活一位‘贵人’！只认钱罢了！给够金子，让他们做什么都行！”
“除了他们，可还有别的同伙帮你？”秦昭问出最后一个关键问题。
“同伙？”宝珠郡主脸上显出浓烈的憎恶和孤傲，“前朝的忠臣义士，早都死光了！侥幸活下来的…不是摇尾乞怜的狗，就是躲进阴沟的老鼠！谁配与我同谋？没有！只有我！只有女儿一个人在为父皇奔走！一个人！”她嘶喊着，声音里充满了偏执的孤独和疯狂的自傲。
秦昭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冰冷的确认。她朝陆铮重重一点头。
陆铮眼底最后一丝冰封的耐心彻底崩碎！那滔天的怒火再也无法抑制，化为实质般的杀意席卷而出！
“带走！”两个字，如同从九幽寒狱中迸出的惊雷，带着斩尽一切的决绝。
立刻有两名锦衣卫如狼似虎地扑上，粗暴地将还在对着“父皇”痴笑的宝珠郡主架起。
宝珠郡主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化为极度的错愕与不敢置信，她拼命挣扎扭动，布满血丝的独眼死死瞪着陆铮，发出凄厉绝望的尖叫：“父皇！父皇！为什么？！女儿做错了什么？！女儿都是为了您啊！父皇——！”
那声音如同厉鬼的哀嚎，撕裂了荒院死寂的夜空。
陆铮却看也不再看她一眼，仿佛甩掉一件肮脏的秽物。他霍然转身，冰冷的视线如同淬毒的箭矢，射向一首沉默侍立在一旁的副手赵七，每一个字都带着森然寒气：
“赵七！点齐人手！立刻包围杜氏隔壁那户王家！鸡犬不留，缉拿归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