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门。
她缓缓松开紧攥着门框、指节发白的手,掌心一片湿冷的汗。胸腔里那颗狂跳的心,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的回响,提醒她方才那电光火石间的生死一瞬。若非锦衣卫反应神速,若非陆铮……她不敢深想。那些黑衣人刀锋上的寒光,是冲着她身后的囚车,更是冲着任何阻挡在前的活物!
腿有些发软。她扶着粗糙的墙壁,慢慢挪到房间中央那张吱呀作响的木床边,重重坐下。冰冷的木板透过薄薄的褥子硌着身体,却奇异地带来一丝真实感。
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停在门口。
“秦姑娘?”是陆铮身边那个总按着刀柄的锦衣卫的声音,平淡无波,“大人请您一同去地窖。”
秦昭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翻腾,起身拉开门。门外锦衣卫面无表情,只做了个“请”的手势。地窖?审讯?她心头一紧,知道避无可避。
驿站的地窖阴暗潮湿,土腥味混杂着浓重的霉味和一丝若有似无的血气。几盏昏黄的气死风灯挂在壁上,勉强照亮中央一片空地。方才那些被制住的黑衣刺客,此刻被粗暴地按跪在地上,卸了下巴,脸颊,涎水混合着血丝从无法闭合的口中滴落,眼神里充满了惊惧和绝望。空气凝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
陆铮站在阴影与灯光的交界处。他脱去了白日那身玄青锦袍,只着一件深色劲装,勾勒出宽肩窄腰的利落线条。绣春刀并未出鞘,只随意地挂在腰间。但那股子凝练的、如同实质般的肃杀之气,却比出鞘的刀锋更令人胆寒。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沉静如古井深潭,扫过地上跪着的刺客,如同看着一堆没有生命的朽木。
秦昭下意识地放轻呼吸,悄无声息地站到角落的阴影里,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心跳,却又一次不受控制地加速。
陆铮缓步踱到最左边那名刺客面前。脚步无声,如同踩在棉花上。
“谁派你们来的?”声音不高,低沉平缓,听不出丝毫情绪,却像冰锥砸在冻结的湖面上。
那刺客猛地一颤,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眼神惊恐地乱转,却死死咬着牙,猛地摇头!
陆铮眼底的冰寒骤然凝聚!
秦昭的瞳孔瞬间收缩!她脑子里警铃大作——影视剧里那些刺客嘴里藏毒自尽的桥段闪电般划过!她几乎要脱口而出提醒!
然而,她的嘴唇刚刚翕动。
陆铮的身影动了!
快!快到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他左手如铁钳般闪电般扣住那刺客的下颌,拇指和食指精准地卡在对方两腮关节处,猛地向下一错一拉!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节错位脆响,在死寂的地窖中格外刺耳!那刺客的下颌骨被瞬间卸开,嘴巴被迫张得更大,发出一声凄厉不似人声的惨嚎!
陆铮的右手紧随其后,两指探入对方被迫张开的口腔深处,动作快如鬼魅,精准地一抠一夹!一枚小小的、蜡封的黑色丸状物,沾着血丝和唾液,被他随手丢弃在地上,如同丢弃一粒尘埃。
做完这一切,他松开手。那刺客如同烂泥般下去,下颌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耷拉着,只有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
陆铮的目光,甚至没有在那人身上多停留一秒,仿佛只是随手掸掉了一粒灰尘。他转向旁边第二个刺客。
“谁派你们来的?”依旧是那三个字,冰冷的重复。
第二个刺客目睹了同伴的惨状,身体抖如筛糠,巨大的恐惧让他涕泪横流,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求饶声,却依旧挣扎着,眼神绝望地摇头。
陆铮的眼神没有任何波动。右手在腰间一摸!
寒光乍现!
一柄尺余长、刃薄如纸的漆黑短刃,如同毒蛇吐信,在昏黄的灯光下划过一道死亡的弧线!
“噗嗤!”
利刃精准无比地割开了第二个刺客的咽喉!鲜血如同喷泉般狂涌而出,溅射在冰冷潮湿的泥地上,也溅上了秦昭翠绿裙摆的下摆!几点温热的猩红,迅速在绿色的布料上洇开,如同开出的诡异花朵。
那刺客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漏气声,双眼瞬间凸出,死死瞪着虚空,身体抽搐了几下,便彻底不动。浓重的血腥味瞬间盖过了地窖里所有的气味。
秦昭的呼吸骤然停滞!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死死咬住下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站稳,强迫自己不要移开视线。可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那喷溅的血,那倒下的尸体,那冰冷的、视人命如草芥的杀伐果断……像一桶冰水,当头浇下!
她终于彻彻底底、毫无侥幸地看清了。
眼前这个男人,不是什么可以讨价还价、用银钱就能打发的冷面指挥使。他是真正的活阎王!是手握生杀大权、行走在尸山血海之上的天子亲军首领!他的温和从来都没有、他的纵容、甚至他那点若有似无的兴味,都只是浮于表面的假象!骨子里,是淬了寒冰的铁血与冷酷!
在他面前,她秦昭,不过是一只稍显特别、暂时还有些用处的蝼蚁。碾死她,甚至不需要他亲自动手,一个眼神足矣。
巨大的恐惧和冰冷的认知,如同毒藤,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勒得她几乎无法呼吸。之前所有的不甘、愤怒、甚至那点隐秘的、因他特殊对待而产生的微妙心思,在这一刻被碾得粉碎,只剩下深入骨髓的寒意。
陆铮的目光,如同带着冰碴的刀锋,缓缓移向第三个刺客,也是这群人中看起来像是头目的一个。
“谁、派、你、们、来、的?”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裹挟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和死亡压力。
那头目早己面无人色,裤裆处一片湿濡,腥臊气弥漫开来。巨大的心理防线在同伴接连惨死的冲击下彻底崩溃。
“是…是三皇子!是三皇子殿下!”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几乎是哭喊出来,“是殿下…是他派我们来的!他说…他说要杀了囚车里那个女人!还有…还有那个孩子!一定要斩草除根!不能留活口!”
“为何?”陆铮的声音依旧冰冷,听不出丝毫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