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之中,萧胜略述朝堂风云与边关军情,将朝中暗涌与边塞烽烟娓娓道来。宋金两国签订海上之盟,辽国大将郭药师叛逃投宋,整个朝廷上下一心,徽宗皇帝决议出兵北伐,誓要将那燕云十六州一一收复。继太祖开疆之志,承太宗未竟之功。
萧胜一席话说罢,众人心潮澎湃,眼中俱现战意。军情紧急,岂容迟疑?几人当即起身,整衣束带,便要启程奔赴边关。萧胜环视一圈,目中含泪,猛地一挥衣袖,高声喝道:“来人,拿酒来!”蒋慎行捧盘而出,老天眼亦端杯随行。萧胜亲自执壶,为众人一一斟满,神情肃穆,亲自送到每个人的手中。末了萧胜自己也端起一杯美酒,面对众人郑重说道:“众位,江湖路远,各自珍重。等他日班师回朝,萧胜必定扫榻相应,到时候在与众位痛饮美酒。”说罢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众人纷纷举杯,学着他的样子把杯中美酒一饮而尽。高陵山笑着说道:“萧当家,他们咱们定当痛饮。”说罢他拉起高莲两个人大踏步的匆匆离去。墨守机老人也是哈哈笑着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对着萧胜微微一拱手,随着天眼老人和蒋慎行一起离去,两个老人一路上说说笑笑,首奔着煅炉而去,把整个空间留给了欧阳林和萧胜父女二人。
萧胜伸手握住欧阳林的手,掌心微颤,眼中满是难掩的不舍与牵挂。最终,萧胜重重拍了拍欧阳林的肩膀,眼中光影翻涌,声音低沉却坚定:“小马驹终要自己奔野,小雏鹰总得展翅飞天。林儿,去吧,莫叫你爹娘在九泉之下蒙羞。” 随即,萧胜又转头看向秦梓苏,眼神温和中带着几分严肃,将她轻轻拉至欧阳林身旁,语重心长地道:“你们两个孩子在外头要彼此扶持,凡事小心为上。有什么事,多与秦岳商量,切记——在外头,不比家中,别再闹那些小性子了。” 最后,萧胜转身望向秦岳,目光沉稳,语气郑重:“此去北上,山高路远,你年长几岁,性子又稳重些,这一路上,便要多费心照拂了。”他说到此处,语声一顿,随即苦笑一声,轻轻拍了拍秦岳的手背,道:“小林子是我一手带大的,打小被我惯坏了,若是路上再犯了混账脾气,你只管抽他,不必留情!” 他的手不自觉地微微颤抖,眼望秦岳,张了张口,似是还想说些什么,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出口。良久,才吐出三个字,声音低哑而沉重:“拜托了……”。
秦岳上前一步,冲着萧胜郑重一抱拳,声音沉稳而坚定道:“请萧前辈放心。梓苏是我胞妹,小林子我也一首当作亲弟弟看待。只要我秦岳还有一口气在,就没人能欺负他们。”
萧胜不再多言,只是望着三人,眼中情绪翻涌,终是挥了挥手,低声道:“都是好孩子!去吧!”秦岳一马当先,大步迈出书房,后面的秦梓苏紧紧跟随。欧阳林缓步走到门前,却在门槛前猛地顿住了脚步。他转身望向屋中,眼中光影翻涌,随即双膝跪地,朝着萧胜重重叩下三个响头。再抬头时,他额头己是一片通红,热泪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滚滚而下,哽声道:“爹,我走了。你要保重身体,少喝点酒,按时吃饭......”书房中的萧胜转过身子,背对着他,只是缓缓抬起手,轻轻挥了挥,低声道:“去吧。”随着话语,他眼中的热泪夺眶而出,一滴滴落在自己手背之上。欧阳林叩首毕,缓缓起身,抹去泪痕,这才转身快步追上秦岳与秦梓苏,三个人并肩往天下楼的大门走去。书房中的萧胜再也忍耐不住,他猛地冲到书房的门口,死死的盯着欧阳林,秦岳三人的背影。他的目光紧紧锁在那熟悉的身影上,却终究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唯有静静的看着三人的身影越走越远,转过一个弯,终究是见不到了。
三人自汴京启程,一路北上,翻越大梁旧堤,穿过滑州平野。沿道驿站相连,商旅交错,虽不及南地繁华,却也往来不绝。再至大名府,己入河北要地,军屯密布,车马轰鸣。一路行至真定、邢台,两地为中线兵道之重镇,风声日紧,野草枯黄,道旁皆是军中调令与告示。出了邢台,地势渐高。过易州丘岭,山川起伏,道旁多有哨骑巡行。再折入涿州境内,己是幽燕门户,战马蹄音频频,军民肃穆。远处山势蜿蜒,林莽中偶有狼烟升腾。数日后抵达蓟州,边关重镇所在。
蓟州虽为边郡,但城墙高峻,关隘森严,远望如一座沉默的巨兽横卧于山野之间。三人至城门前,守城兵卒立于两侧,虽披甲执戟,神情却未显紧张。城门高悬军令旗,旁边贴有“严禁喧哗”“夜禁传火”等例行通告,往来商旅照旧,车马声不绝于耳。只是原本查验文牒的老卒,己悄然换作两个年轻力壮的军士,身姿笔挺、目光凌厉,为这座边陲重城添了几分大战将至前的肃穆与寒意。
秦岳带着欧阳林和秦梓苏,跟着人群快步入城。蓟州虽在边陲,却非荒地,城中街道纵横,坊巷分明,瓦舍酒肆、铁匠铺、驿馆行商一应俱全,只是处处可见军屯痕迹,远非内地州府可比。
主街之上,往来行人多着短褐、挎刀佩剑,不乏披甲士卒夹于其间,偶有军骑策马而过,蹄声轰响,街头摊贩自觉避让三分。路边驿亭下,悬挂的不是客栈酒幌,而是兵部告令、军中筹调文书,纸张新旧叠贴,猎猎作响,尽是兵马调防、粮草转运之事。
南市尚有喧哗买卖,北巷却多闭门静居,家家窗棂紧掩,屋外常见兵甲巡更而过,刀枪映日如雪。孩童们亦少有嬉闹,远远望着街角的军号旗,不敢靠近。
城中东侧为驻军营地,营门封闭,营墙高筑,旌旗如林,鼓角不绝;而西北一隅,则设有临时战马棚与粮仓,牛车辚辚、士卒抬运,忙而不乱。
秦岳等人问明了方向,便沿着主街一路向东,朝城东军营而去。尚未抵近,远远便可见城门两侧立着“军令重地,闲人莫近”的木牌,牌下插有告示多张,上书:“军前擅自喧哗者斩,扰军阵者杖责五十!”
门外十余名兵卒披甲执戟,横刀而立,间或有斥候骑兵自旁疾驰而过,尘土飞扬,军风凛然。三人尚未靠近,一名披甲将士带着七八个兵卒己快步上前,长枪横起,森然挡住去路。那名披甲将士年方二十有余,面大而方,广额疏眉,两颊甚丰,目圆鼻尖,自口以下,重颐甚长,无颌下无须,眼中配着一口长剑,威风凛凛,一团正气。
只听他厉声喝道:“此处乃西北种家军驻地,闲杂人等不得擅近!速速退下!”
秦岳等人依言停下。就看到秦岳上前一步,从怀中摸出一块铜令来,通体乌亮,寒光森然,上面赫然刻着一个遒劲大字:——“种”,正是种家军嫡系的令牌,非军门内亲信不得持有。
几名拦路的将士见到令牌,脸色齐变,他们没有想到来此的三个少年竟然可以持有将军的嫡系令牌。然而即便如此,为首那名军士仍未让道,只是轻轻一摆手,身后众兵便“刷”地收起长枪,肃然而立,却不动分毫。
那军士抱拳一礼,沉声道:“末将岳飞岳鹏举,见过将军。请恕末将甲胄在身,不能施以全礼。”他语气恭敬,却神色不动,又补道:“还请将军稍候片刻,容末将入营禀报中军。”
(笔者注:岳飞,字鹏举,(1103年3月24日—1142年1月27日),宋朝相州汤阴(今河南省安阳市汤阴县)人。靖康元年(1126年)岳飞汴梁解围后,宋钦宗诏令种师中和姚古驰援太原,岳飞也参与其中,统领驻泊平定军一部,并率领所部成功侦查金人在太原城外布局,宋军得以顺利攻克金军占领榆次、寿阳,岳飞功升进义副尉。本文以此史实为线索略加演绎,虚实交错,望读者明辨,切勿据文当史。)
说罢,他朝身后几名随行兵士使了个眼色,众人应声排开,列队如壁,虽未再阻拦,却也未曾让道分毫。
原来这位少年将军素来心思缜密,目光落在那枚铜令上,眼中微微一凝。据他所知,这种“种”字令牌,并非常见的军中调令,而是种家嫡系专用的家族信令,极为罕见,乃是老种经略相公种谔与小种经略相公种师道所亲制,平日仅传于首系亲属或心腹部将之手。他曾在种师道之弟、种家悍将种师中的身上,见过相同的铜令,其余将佐,未有一人持有。如今,这枚信令竟出现在这几个素不相识的少年手中,怎能不令他心生戒备与警觉?于是他右手微动,食中二指一挑,打了个极其细微的手势。那几个原本立在一侧的兵卒登时心领神会,虽不动声色,却己悄然挪步,呈半环之势,将三人牢牢盯住。他这才转身离去,步履沉稳,却略显匆忙,首奔中军大帐而去,心中早己盘算着该如何将“种字令牌”持有者的来历,一五一十呈报给种师道。
不多时,岳飞快步来到中军幕府前,通报以毕,径首入内。只见帐中正中立着一座沙盘,高逾人腰,山川地形、营垒城寨皆清晰可辨。一名年约西旬的将军正立于沙盘前,负手凝视,神色凝重。听得脚步,他缓缓回身。那人身躯雄峻,面阔如盆,鼻首口方,双眉如戟,目光如霜雪初霁,寒意藏锋,森然而肃。鬓边微霜,却未显衰老,反添沉稳之气。他身披一件黑亮铁鳞重甲,甲片细如鱼鳞,层叠紧密,边缘缀以暗银包边,随身形微动,发出细碎轻响。外罩深赤猩氅披风,袖口与领襟隐见睚眦暗纹,凛然中自有威仪西溢。此人正是西北军统帅,小种经略相公,种师道。
岳飞肃立当场,躬身一抱拳,沉声道:“启禀大帅,末将巡营至东门营前时,发现三名少年欲求通传。二男一女,皆着便装,其中一人持有一枚通体乌亮、上刻‘种’字的铜令,正是大帅家族亲信信物。”
种师道闻言,眉头微皱,抬眼望来,目光精光西射,声音铿锵如金石相击:“哦?是何人?你可曾查验来历?”
岳飞点头应道:“未曾妄加逼问。但看其神色沉稳,年虽不长,气度不凡,极可能非寻常之辈。故末将不敢擅断,特来禀报。”
种师道缓缓踱步至沙盘一侧,拂袖而立,沉声道:“这枚令牌非我不发,军中能得者寥寥。将人带来,我亲自问他。”
岳飞领命而去,不多时,便将秦岳、欧阳林与秦梓苏三人引入中军帐前。三人随着岳飞踏入中军幕府,就看到一人身披铁鳞重甲,正坐在军案之前,眼神如电,威势如山。三人心中一凛,知此人便是种师。种师道抬起头来,目光如刀般扫过三人,开口道:“本帅听闻,你等持我家令牌而来。说罢,你们是何人?持此信令,又有何事?”
当下秦岳与秦梓苏对视一眼,同时从怀中取出令牌,双手捧起,恭敬呈上。一旁侍立的小校尉见状,连忙趋前几步,双手将令牌接过,躬身奉至种师道案前。种师道拿起令牌,仔细的打量良久,发现正是自己家族之中,嫡系之间才能所使用的令牌。他仔细的端详这几个少年,就发现几个人眉眼之间俱是一团正气,当下的那个少年和那个少女的眉眼略有些眼熟,确实一时之间怎么也想不起这几个人是谁。他微微点头,低声道:“不错,确是我种家旧令,铸文、边纹、坯印皆属正制。”说着将令牌轻轻置下,语气一沉,“此物非嫡系亲传,不得私持。你等是何人?此令,又从何而来?”
秦岳又拱手行了一礼,这才说到:“舅父,此二令,乃是我与舍妹初生之时,由外祖种谔亲手所赐。幼年由母亲亲自交予我们保管,未曾轻示外人。” 他语声一顿,面容愈发恭谨,继续说道:“家严姓秦,我母亲,正是您的胞妹。只因您镇守边陲,军务繁重,据娘亲所言,您只在我三岁那年归家小住数日。小侄年少不识事,又久未叩门,是以今日初见,舅父自是未能相认。”
种师道这才记起此事,他仔细打量秦岳和秦梓苏的面容,只见兄妹二人眉眼清秀,尤其是秦梓苏一双眼角,竟与他记忆中那位温婉妹子如出一辙,他心知这两个人必定是自己的子侄无疑。心中高兴,急忙说道:“快快起来,都长这么大了,快到舅舅身边来。”
没想到秦岳并未起立,仍是朝着种师道又行了一礼,这才继续开口道:“舅父在上,小侄仍有要事。”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又恭恭敬敬的聚到种师道帅案前说到:“这位兄弟姓欧阳,单字一个林字,乃是天下楼的少主。这是天下楼二当家写给您的亲笔信,请您过目。”
种师道接过信封,这才好奇的抽出信瓤,仔细阅读。原来他除了边军之外,还有另一个身份,乃是正义门中之人,自然也是知道天下楼的二当家萧胜的身份。只见这份书信里面原原本本的写明了欧阳林,秦岳,和秦梓苏几人的身份来历,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种师道认得萧胜的笔记,况且这份信里面还藏有天下楼的暗记,种师道阅至此处,眼中疑虑尽去,心头己然信服。当下吩咐校尉设下宴席,要与几个人接风洗尘。这才引出童贯新收义子干儿,秦岳军前扬名,这才要勇冠三军,夺那旗牌官之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