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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暴雨来得毫无预兆，前一刻还骄阳似火，下一刻厚重的铅云便翻滚着吞噬了天光。
豆大的雨点砸在青岚宗主殿那几片勉强还算完整的琉璃瓦上，发出噼里啪啦的急促声响，很快就在殿内积起一小洼一小洼浑浊的水滩。
“这边！赵铁柱，快，那块油毡布钉死！”
陆昭昭的声音穿透哗哗的雨声。
她踩着一张歪歪扭扭的旧方凳，正踮着脚尖，努力将一大块厚实的深褐色油毡布往上扯，试图盖住主殿西侧墙壁上一道狰狞的裂缝。
雨水顺着裂缝不断涌入，在她脚边汇成小溪。
赵铁柱应声如雷，他如今不再是刚来时那个饿得眼睛发绿、做事只凭蛮力的莽撞少年。
一个月顿顿饱饭，时时有肉，他本就壮硕的身形似乎又拔高了些许，肌肉线条在粗布短褂下贲张起伏，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更重要的是林清霜不动声色的引导，竟让他在笨拙中摸索出几分“巧劲”。
他一手稳稳托住陆昭昭脚下那随时可能散架的方凳，另一手抓过旁边地上预备好的几根粗木楔和一把沉甸甸的新铁锤——
这是他们“暴富”后，陆昭昭在青云镇铁匠铺买下的，专门给铁柱“开山劈石”用。
“掌门，您扶稳！”赵铁柱低喝一声，看准位置，手腕一抖。铁锤带着沉闷的风声，精准地砸在木楔顶端。
“咚！咚！咚！”
三声干脆利落的闷响，木楔深深嵌入腐朽的梁柱，将油毡布牢牢固定。
雨水被彻底隔绝在外，殿内那恼人的滴答声瞬间少了一处源头。
“呼——”陆昭昭松了口气，从凳子上跳下来，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和汗水混合的水渍。
她看着赵铁柱熟练地收好工具，又去检查其他几处刚钉好的油毡布，心里那点“被迫收徒”的怨念，早被“这饭桶拆迁机可真好用”的欣慰冲淡了。
这一个月，变化翻天覆地。
一切的源头，都在于金多多在一个月前某个阳光灿烂的下午，亲自带着两个随从，笑容满面地踏上了青岚宗这片破败之地。他带来的，是二十块闪烁着温润微光的下品灵石。
“陆掌门，黑虎帮那群不开眼的东西，竟敢冒犯贵宗仙威！这是他们砸锅卖铁凑出来的赔偿，区区二十块下品灵石，不成敬意，万望掌门海涵！”
金多多那圆滑的商人腔调，配上恰到好处的恭敬，让人挑不出毛病。
二十块下品灵石！
陆昭昭当时捏着那个沉甸甸的小布袋，感觉手指都在发麻。
一块下品灵石，在青云镇散修联盟的兑换点，能换西十七两五钱银子。二十块……接近一千两白银。
购买力换算成她前世里，这几乎等同于百万巨款！
对于一个曾经挣扎在温饱线上的底层杂役来说，这无疑是天文数字，一夜暴富。
贫穷带来的紧绷感，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个干净。
虽然头顶的茅草依旧漏风，脚下的青砖依旧碎裂，但心态己然不同。
再也不用为明天有没有窝头啃而提心吊胆，再也不用为了一文钱跟人锱铢必较。
咸鱼的本质未变，但这条咸鱼，终于可以躺在一个相对不那么硌人的地方晒太阳了。
“清霜，药田那边没事吧？”陆昭昭扬声问道。
殿内深处，靠近后门相对干燥的一角，林清霜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整理着几个粗陶花盆。
盆里移栽着些不知名的野花，叶片翠绿，几朵淡紫色的小花在昏暗的光线下悄然绽放，给这破败空间带来一丝微弱的生机。
她身上依旧是那身洗得发白的旧衣，但气色好了许多，清冷的面容上少了几分病态的苍白，多了些沉静的专注。
只是眉宇间偶尔掠过的一丝不易察觉的隐痛，昭示着她丹田内魔气的隐患并未根除。
听到陆昭昭问话，她抬起头，声音如清泉击石：
“无妨。后山药田地势高些，又有新搭的草棚遮挡，雨水渗不进去。刚移栽的这些‘宁神花’也喜阴湿，正好。”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殿内堆积的物资角落。
那里不再是空荡，而是整齐码放着新添置的家当：
厚实的油毡布卷、几捆麻绳、崭新的铁锅铁铲、几口能装水的大陶缸……角落里还堆着几十斤上好的白米和面粉，以及一大袋金多多后来派人送上山时附赠的、据说蕴含微量灵气的“碧梗米”。
一个月前，这些东西陆昭昭想都不敢想。
现在，它们就实实在在地堆在那里，散发着一种安稳的气息。
“那就好。”
陆昭昭满意地点点头，走到主殿唯一还算完整的“家具”——一张三条腿用石块垫着的破旧供桌旁。
桌上放着一个敞开的油纸包，里面是金多多昨天派人送来的“云片糕”，洁白如雪，薄如蝉翼，散发着清甜的米香和淡淡的桂花香气。这是凡间精致的点心，不含灵气，但胜在滋味美妙，深得陆昭昭喜爱。
她捏起一片，慢悠悠地送入口中。
细腻香甜的味道在舌尖化开，混合着殿外泥土和草木被雨水冲刷后的清新气息，带来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她眯起眼，享受着这暴风雨中的片刻安逸。
不需要再为食物发愁的日子，连空气都仿佛变甜了。
“掌门，雨好像小点了！”
赵铁柱的声音带着点雀跃。
“俺去后山看看鸡圈！昨天刚搭的顶棚，可别让风掀了！”他现在对自己的“养殖事业”充满了主人翁般的热情。
“去吧去吧，小心点，别又把篱笆踩塌了。”陆昭昭摆摆手，又塞了片云片糕进嘴，含糊不清地叮嘱。
赵铁柱嘿嘿一笑，像头矫健的豹子，一头扎进了渐渐转小的雨幕中。
殿内只剩下陆昭昭和林清霜。
雨声淅沥，空气里弥漫着油毡布、泥土、糕点甜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药草气味。
林清霜将最后一个花盆摆放好，首起身，目光落在陆昭昭身上，带着探究。
她缓步走到供桌旁，看着陆昭昭拿起桌上另一个油纸包——
里面是几颗青翠欲滴、灵气盎然的“玉露果”，这也是金多多送的灵果，价值不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