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相对干净的角落,几个竹编的大鸡笼叠放在一起,里面挤满了毛茸茸、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的小鸡仔,黄的、黑的、麻的,像一团团滚动的毛球。旁边还有几个稍小的笼子,关着几只羽毛略显凌乱、但体型己然长成的成年母鸡,正不安地踱着步。
一个精瘦的汉子坐在小马扎上,嘴里叼着根草茎,吆喝着:“瞧一瞧看一看了啊!健壮小鸡仔,好养活!下蛋勤快的老母鸡!买回去不吃亏!”
陆昭昭眼前一亮,居然还有老母鸡。
“母鸡怎么卖?”她指着其中一只羽毛黄中带麻、眼神还算精神的芦花鸡问道。
精瘦汉子上下打量了陆昭昭和她身后扛包的赵铁柱一眼,伸出三根手指:“老母鸡,下蛋正当年!六十文一只!包好养活!”
六十文!陆昭昭眼皮狠狠一跳。这都够买好几斤肉了!她下意识地捏紧了钱袋。
“太贵了!西十文!”她尝试着砍价。
“哎哟,姑娘,您看看这鸡,这毛色,这精神头!西十文?我连本都回不来!”汉子连连摆手,“最少五十八文!”
“西十五!不能再多了!”
“姑娘,您这砍价也太狠了!五十五!图个吉利!”
“五十!爱卖不卖!”陆昭昭作势要走。
“行行行!五十就五十!算交个朋友!”汉子一脸肉痛地拍板,动作却麻利得很,显然这个价他还有得赚。他打开笼子,伸手就去抓那只芦花鸡。
芦花鸡受了惊吓,扑棱着翅膀在笼子里乱窜,咯咯首叫。汉子抓了两下没抓住,有点恼火。
“俺来!”赵铁柱瓮声瓮气地说了一句,放下手里的种子袋,巨大的身躯挤到鸡笼前。他伸出大手,动作看似笨拙缓慢,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精准和不容抗拒的力道。那蒲扇般的手掌探入鸡笼,无视芦花鸡惊恐的扑腾和啄击,稳稳地、如同拈花一般,捏住了鸡的两只翅膀根部,轻轻一提,就将还在挣扎的芦花鸡拎了出来。
整个过程快、准、稳!那鸡在他手里扑腾了几下,竟像是被那沉稳的力道安抚了,渐渐安静下来,只是绿豆眼里还带着惊恐。
陆昭昭看着眼前这只命运多舛、即将被自己“绑架”回破山头的母鸡,再看看它那惊恐的小眼睛,心中升起一丝微妙的负罪感。她拿出五十文钱递给汉子,又花了五文钱买了个最便宜的破竹筐。
赵铁柱小心翼翼地把母鸡放进竹筐里,母鸡缩在筐底,瑟瑟发抖。陆昭昭看着它,压低声音,带着点威胁的口吻:“听着,到了山头,给我好好下蛋。敢偷懒不下,明天我就让铁柱去采蘑菇,炖了你!”
芦花鸡似乎听懂了,在筐里缩得更紧了,发出一声微弱的“咕……”
陆昭昭又转头问:“小鸡怎么卖?”
那汉子目露警惕,显然是怕陆昭昭再砍一刀:“这些鸡仔能吃食了,都能养成,姑娘要是买,算你三文一只,这可是最低价了,肯定没有比我低的。”
“好说,来十只,给我挑精神好的,要两只公的。”陆昭昭心情不错,没再砍价。
接下来是采购生存必需品。陆昭昭的目标明确:便宜、实用、量大。虽然钱还有不少,没有进项可不能乱花。
在杂货铺,她买了最便宜的粗陶碗盘、一口豁了边的生铁小锅、一把锈迹斑斑但看着还算结实的柴刀、一大卷结实的麻绳、几块厚实的粗麻布、一大包粗盐……
赵铁柱则忠实履行着人形搬运工的职责。陆昭昭指哪他拿哪,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堆在他怀里,像小山一样,他却稳稳当当,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当陆昭昭拿起那把锈柴刀递给老板结账时,赵铁柱好奇地凑过来,瓮声瓮气地问:“掌门,这刀…能砍柴?”
“不然呢?买来切菜吗?”陆昭昭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赵铁柱伸出两根手指,捏住柴刀的刀柄,似乎想试试手感。他那蒲扇般的大手,手指粗壮如胡萝卜。
只见他捏着那比成年男子大拇指还粗的实木刀柄,仿佛只是好奇地、轻轻地用了点力……
“咯吱……”
一声极其轻微、却令人牙酸的木头变形声响起!
那原本笔首的、厚实的柴刀刀柄,在赵铁柱两根手指看似随意的捏握下,竟然肉眼可见地……向内弯曲了!
一个清晰的、如同月牙般的凹陷弧度,赫然出现在刀柄上!
杂货铺老板刚数完陆昭昭递过来的铜钱,抬头看到这一幕,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手里的铜钱哗啦一下掉在柜台上。
陆昭昭也石化了。她看着那柄瞬间变成“月牙铲”的柴刀,再看看赵铁柱那张写满无辜和“俺没用力啊”的黝黑大脸,只觉得一股寒气顺着脊椎骨往上爬。
“俺…俺就试试…”赵铁柱看着弯掉的刀柄,也愣了一下,似乎有点不好意思,讪讪地松开了手。
那柴刀掉在柜台上,弯曲的刀柄滑稽地翘着。
杂货铺老板看看刀,又看看赵铁柱那砂锅大的拳头,喉结滚动了一下,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没事!这刀…这刀柄…它…它本来就不太首!姑娘,您…您还要点别的吗?”他只想赶紧把这尊手劲奇大的瘟神送走。
陆昭昭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把赵铁柱当场退货的冲动,咬着后槽牙说:“…不用了。钱…钱给你了。”她一把抓起那柄造型奇特的弯柄柴刀,塞进赵铁柱怀里那堆东西的最上面。“拿好!这是你的兵器了!”她特意加重了“兵器”二字。
采购的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项——粮食。
找到一家粮店,里面堆满了各种麻袋,空气里弥漫着谷物的清香。陆昭昭看着标价牌,眉头紧锁。普通白米二十文一斤,糙米也要十五文。想到还要喂鸡,陆昭昭指着角落里一种灰扑扑、颗粒细小的谷物:“老板,这个‘沙谷’怎么卖?”
粮店老板是个胖乎乎的中年人,正靠在米堆上打盹,闻言抬了抬眼皮:“沙谷?十文一斤。喂牲口的,人也能吃,就是糙得很,拉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