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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李俊烨推开门时，铁质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惊动了正各自忙碌的两位室友。
沈惟安从笔记本电脑前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怎么这么长时间才回来？克林都回来半天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贯的冷静，手指仍停留在键盘上，机械键盘的咔嗒声在问话间隙清晰可闻。
李俊烨没立即回答。他把背包甩到书桌上，金属挂钩与木板碰撞发出闷响。窗外飘来桂花香，与宿舍里残留的泡面味混在一起。“在操场坐了一会。”他最终说道，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手指无意识地着书包带上的磨损处。
谢疏桐正盘腿坐在床上看手机，闻言立刻支起上身。他鼻尖动了动，突然问道：“俊烨你还有没有烟了？”床架随着他的动作轻微摇晃，挂在床栏的外套也跟着晃了晃。
李俊烨拉开背包最外层的拉链，金属齿咬合的声音在安静的空间里格外刺耳。他掏出一盒皱巴巴的香烟，看都没看就抛给谢疏桐：“都给你了，我不抽了。”烟盒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谢疏桐慌忙接住，几根烟支从开口处探出头来。
谢疏桐敏锐地察觉到异常。他利落地翻身下床，帆布鞋踩在地板上发出轻响，顺手拎起书桌前的旋转椅拖到李俊烨身边。椅子滚轮与地砖摩擦发出咕噜声。“怎么了？”他凑近问道，手指不自觉地捏扁了烟盒，“心情不好？还是有人惹你生气了？”他的目光在李俊烨紧绷的下颌线上逡巡。
李俊烨摇摇头，伸手推开窗户。晚风裹挟着远处篮球场的喧闹声涌进来，吹散了室内凝滞的空气。“没有，”他的声音混在风里，“就是想戒烟了。”顿了顿，又补充道：“你们吃饭没有？”
谢疏桐与沈惟安交换了个眼神。沈惟安合上笔记本电脑，屏幕熄灭的瞬间映出他若有所思的脸。他们其实己经在食堂吃过了，但谢疏桐的脚悄悄踢了下沈惟安的椅腿。“没有呢，”他提高音量说，“一起出去吃饭吧。”同时朝沈惟安快速眨了眨右眼，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碎的阴影。
沈惟安会意，摘下眼镜用衣角擦了擦：“对，我们也没吃。”他撒谎时总会不自觉地推眼镜，此刻鼻梁上却空空如也，手指尴尬地停在半空。
三人默契地选择了阿不力克林带他们去过的清真面馆。路上谢疏桐故意讲起上周的糗事，笑声在校园小径上格外响亮，却始终没得到李俊烨往日的捧场。面馆的玻璃门蒙着水雾，推门时风铃叮当作响。他们选了靠窗的角落，塑料椅子在瓷砖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
“两碗毛细，一碗二细。”谢疏桐熟练地点单，手指在油腻的菜单上点了点。等面的间隙，他掏出那盒皱巴巴的烟摆在桌上，又推远了些，像是某种无声的承诺。
热面端上来时蒸腾的白气模糊了彼此的表情。谢疏桐故意吸溜得很大声，溅起的汤汁在桌面上留下深色圆点。“你们两个选上了没有？”他装作不经意地问，筷子尖在碗里搅动，香菜叶随着漩涡打转。
李俊烨的筷子停在半空，面条缓缓滑回碗中。“选是选上了，”他盯着汤面上浮动的油花，“就是我们两个都是替补前锋。”声音平静得像是讨论天气预报。
谢疏桐猛地拍桌，醋瓶和辣椒罐跟着一跳。“你们教练真是没眼光！”他故意提高音量，引得邻桌学生侧目。沈惟安在桌下踢了他一脚，接过话头：“就是，我相信俊烨的实力。”他说得诚恳，手指却不自觉地绕着一次性筷子上的木刺打转。
李俊烨突然笑起来，笑声在嘈杂的面馆里显得突兀。“没有，”他用筷子指了指天花板，仿佛那里挂着看不见的球场，“其他人都很厉害。”有根面条挂在嘴角，随着他说话轻轻晃动，“其中几个可以用天才来形容。”
谢疏桐盯着李俊烨的笑脸。那笑容像是硬挤出来的，眼角没有熟悉的细纹，嘴角上扬的弧度过于标准。他和沈惟安又交换了个眼神，这次谁都没说话。面汤的热气在三人之间缭绕，窗玻璃上的水珠缓缓滑落，像某种无法言说的情绪。
面馆的灯光在身后渐远，三人踏着碎石子路往宿舍走。九月的晚风卷着草屑，操场边的白杨树沙沙作响，像无数细小的手掌在鼓掌。李俊烨走在最前面，运动鞋底碾过一颗小石子，发出喀啦的脆响。
忽然他停住了。塑胶跑道上传来有节奏的"砰砰"声，足球撞击挡板的声音在空旷的操场产生轻微回音。谢疏桐差点撞上他的后背，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两个穿着白色训练背心的身影正在禁区线附近练习射门。高个子那个助跑时后颈的发梢都在滴水，矮些的那个正弯腰撑着膝盖喘气，脚下己经堆了十几个足球。
“那不是...”沈惟安刚开口，就被谢疏桐用胳膊肘轻轻顶了一下。他们看见李俊烨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运动服袖口下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又展开。路灯把三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最前面的那道影子微微发颤。
周启铭的第十二次射门撞在横梁上，闷响像记重锤砸在胸口。林宇轩笑着说了句什么，汗水从他扬起的下巴甩出一道银线。李俊烨突然觉得自己的鞋变得很沉，鞋底似乎正深深扎进沥青路面。
“原来他们这么努力啊。”这句话在他舌尖转了三圈，最终变成一声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叹息。夜风送来草皮被鞋钉掀起的青涩气味，混合着远处更衣室飘来的樟脑丸味道。
谢疏桐的手掌突然落在肩头，带着熟悉的洗衣粉香气。“那两个是你们队的？”他故意用拇指蹭了蹭李俊烨肩线处开线的缝头。沈惟安悄悄往旁边挪了半步，让路灯能把三个人的影子重新连在一起。
“嗯。”李俊烨的应答轻得几乎散在风里，“一个队长一个副队。”他看见周启铭正用训练背心擦脸，腹部露出清晰的肌肉线条。某个相似的黄昏，他自己也曾这样在加练后浑身湿透。
塑料瓶滚动的声响突然靠近。谢疏桐不知何时捡了个空水瓶，正用脚尖轻轻颠着：“咱们仨去踢会儿不？”瓶底残留的液体在路灯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正好我看看你最近有没有长进。”他说得轻松，却故意把“长进”两个字咬得很重。
操场那头传来足球入网的刷网声，林宇轩高举双臂的背影在夜色中格外醒目。李俊烨感觉有汗顺着脊椎滑下，明明自己根本还没开始运动。他盯着自己鞋上干涸的泥点，突然发现左脚鞋带松了。
“今天算了吧。”他弯腰系鞋带，声音闷在膝盖之间，“有些累了。”帆布鞋带在指间穿梭，他系得很慢，像是在完成某种仪式。起身时带起一阵微风，吹动了沈惟安敞开的衬衫下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