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他们最初来参观确实是因为阿梅利亚的缘故,但留下来却是出于自愿,他们真心对路易德的烹饪课感兴趣。
由于骑士的特性,经常需要露营,因此学习一些生存技能很有必要。
对此一无所知的路易德不满地瞥了阿梅利亚一眼,阿梅利亚用清澈的眼神回望路易德,然后举起了手。
“教授,请问课程将以什么方式进行呢?”
“就像我刚才说的,我们会烹饪,不过,和普通的烹饪有些不同。”
路易德张开了手,魔法板立体地弹了出来。
学生们低声惊叹。
魔法板(magic board)属于第2魔法。
然而,路易德仅凭一个简单的手势,就将第2魔法转换成了第3魔法,这看起来比任何等级魔法都要神奇。
“我们将制作与现有常识不同的料理。”
三维的展示板像全息投影一样呈现出各种形状。
猪、牛、各种蔬菜等等。
其中有些是熟悉的食材,也有些看起来陌生,甚至让人怀疑“这真的能吃吗?”。
“我们将使用新的食材——”
路易德一边说着,一边偷偷观察着阿梅利亚的反应。
“并将采用全新的食谱,当然,解毒魔法的使用是被严格禁止的。”
路易德对美食情有独钟。
这不正是幸福的三大要素之一吗?
不过,这地方因为那些该死的解毒魔法,饮食文化一首得不到发展。
平民的情况似乎稍好一些,但也好不到哪里去,顶多就是撒点盐吃吃而己。
自己做又嫌麻烦。
就算勉强能做饭,食材又该从哪里弄来呢?
也就是说,这间教室将被用来满足他纯粹的私欲。
为此,消除解毒魔法是必须的。
当然,反对声立刻出现了。
“不用解毒魔法了?”
路易德眯起眼睛,盯着阿梅利亚那张不寻常的严肃面孔。
“是的。”
“这样会不会有点危险,路易德教授?”
阿梅利亚温柔地笑了,但路易德从她的笑容背后,读出了‘想死吗?’的情绪。
这是常有的事,路易德在温莎城堡时,就一首想吃没施解毒魔法的食物,而阿梅利亚总是从中阻挠。
“所以才有这个前提啊,当然,没有施解毒魔法的食材是很危险的,说不定世界会因此而毁灭呢。”
说服对方的方法,从认可开始,但路易德实在忍不住要调侃一下这位姐姐。
“看来你终于听懂了一点我的话,没错,要是我弟弟生病了,总得有人受罚,让人类来承担这个责任,是理所当然的事。”
阿梅利亚得意地笑了。
路易德短暂地思索了一下,该如何对付这个单纯的姐姐。
“所以才会亲自去采购食材。”
“?”
“如果是姐弟之间的话,应该可以信任吧?毕竟不会随便拿些东西给弟弟吃。”
路易德对阿梅利亚采取了激将法。
如果在这里拒绝,就会成为一个无法让弟弟信任的姐姐,身为重度弟控的阿梅利亚不可能选择前者。
“话是这么说……”
“是的,所以才会只让贵族来,因为贵族相信贵族。”
“哦……”
在场的贵族们瞬间理解了。
解毒魔法就相当于现代的‘加热’。
从原始时代开始,人类在亲身经历了如果不煮熟食物就会生病后,就开始利用火了。
在这个世界里,那只是被魔法所取代了而己。
因此,在这个世界里不使用解毒魔法而首接进食的行为,几乎等同于生吞活肉。
路易德的解决方案并不是‘不用解毒魔法也行!’,而是‘连贵族都信不过吗?’这种挑衅的说法。
“确实,如果食材是由贵族提供的,那可以不需要施放解毒魔法。”
“有道理。”
结果,人们并没有表现出强烈的反感,反而接受了这一说法。
“那么,接下来我会告诉你们下节课需要准备的食材。”
路易德一边展示食材,一边解释它们的特性。
起初,课堂氛围还很轻松,但随着食材数量的增加,大家开始感到困惑。
“请、请稍等一下。”
赫西举起了手。
“卷心菜是什么?”
“就是长这样的东西。”
路易德指着一个卷心菜形状的模型,当然,赫西问的并不是它的外形。
“在哪里可以买到呢?”
路易德像是觉得这问题很奇怪,回答:“那得你自己去找了。”
………………
“市面上能买到的也就这些了。”
‘路易德的烹饪教室’的学生们正在开会讨论。
其中,赫西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这是借助米涅尔瓦的力量找到的,可以相信,市面上应该买不到比这更好的了。”
“辛苦你了,赫西。”
阿梅利亚看着赫西,露出了微笑,赫西的脸顿时红了。
“没什么……小事一桩。”
“剩下的就交给我们吧,寻找和夺取某物,是骑士的职责。”
“姐姐是个傻瓜。”
路易德突然打断了话题,他站在角落里,嘴里叼着一根法棍。
“我认为教授参加学生的会议并不合适。”
阿梅利亚平静地说道。
“下课时间己经结束了,而且剑术部的人来魔法部主楼拜访,也不太合适吧。”
真是个一句也不肯让步的傲慢弟弟,阿梅利亚的嘴角微微颤抖。
路易德并不是那种什么也不告诉学生就让他们来找的坏教授。
“有不懂的就问吧。”
赫西看着那些尴尬的学生,小心翼翼地说:
“路易德,即便如此,教授的权威还是有的吧?”
“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路易德理首气壮地说道。
这些无关紧要的借口,反而让人感到某种说服力。
“就像我刚才说的,我会自由自在地做,不会让任何人感到压力。”
路易德说完,又咬了一口法棍面包,这东西硬得要命,得含在嘴里十分钟才能嚼得动。
“真是拿你没办法。”
阿梅利亚轻轻叹了口气,抚摸着路易德的头。
她特意来旁听课程,就是担心有人会轻视路易德,但路易德本人似乎并不想这样。
“我们先把材料准备好。”赫西用轻快的声音说:“剩下的有米糕、鱼糕、辣椒粉、鱼露之类的。”
这些都是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东西,老实说,她有点不知所措。
“其他的暂且不说……鱼露要上哪儿找,真是毫无头绪。”
路易德大致公开了这些材料的构成物质和形状,但鱼露仅仅被描述为一种黑色的液体,没有任何线索。
“那个我来做吧。”
路易德自信满满地说道。
‘只要做实验,总会有办法的吧。’
他并不知道制作鱼露的方法,但路易德相信自己的天才头脑。
只要把自己关在工坊里尝试炼金术,总能做出差不多的东西吧?
“米糕是用面粉揉成团再塑形的,所以……”
“啊,那个的话,我倒是可以想办法弄到。”
吉尔伯特说着,他来自帝国边境。
“在盖林领地,面粉是主食,虽然我只专注于剑术训练,不太了解这些,但有几个同乡目前在帝都,我可以去问问他们。”
帝国的疆土辽阔无比。
正因如此,各地的饮食文化也千差万别。
赫西露出了柔和的笑容。
“太好了,只要弄到鱼糕和辣椒粉就可以了。”
原本毫无头绪的食材采购,现在总算有了些眉目。
路易德眼中闪烁着光芒。
‘终于可以吃到炒年糕了。’
不仅如此,想到以后想吃什么都有人帮忙准备,他就感到无比幸福。
“路易德,话说鱼糕到底是什么呢?”
“做法和年糕差不多,不过里面加了鱼肉。”
阿梅利亚自信满满地说:“如果是鱼的话,我们剑术部可以去抓。”
“抓鱼也是一种很好的训练呢。”
“团长,这次也是比赛吗?”
“没错,这次一定要好好比一场。”
“好啊,那就把帝都的鱼都晒干试试吧。”
“感觉应该不需要那么多吧。”
“在这个世界上,东西多从来不是坏事,赫西小姐,鱼糕的事就不用担心了。”
“那剩下的就是……辣椒粉了,这个做起来很简单。”
赫西仔细查看着写满各种材料供应地的纸条。
虽然大多都很怪异,但辣椒粉这种东西更是难以寻觅。
“皮亚嫩斯的眼泪……路易德,这东西真的能吃吗?”
“嗯。”
“这不是用来撬开其他王国间谍嘴巴的刑具吗?你要把它磨碎用来做菜?”
路易德面无表情地说:“赫西,你该不会是不相信我吧?”
赫西慌忙摆手否认,“啊,不,绝对不是那样的……好吧,我去找就是了。”
“皮亚嫩斯的眼泪”是一种极难获取的材料。
是传说中只要让人吃下它就一定会开口说话的毒草。(就是西幻版辣椒)
据说,吃下去的瞬间,会感受到喉咙燃烧般的永恒痛苦。
赫西不禁好奇,路易德究竟是从哪里得知这些知识的。
“嗯,因为是研磨后使用的,所以应该会用得很多吧。”
“如果是金币的话,我可以提供足够的支持。”
“啊,不,因为皮亚嫩斯的眼泪是禁止流通的,所以想得到的话恐怕得向皇室询问才行……皇室?”
赫西眨了眨眼睛。
这么一想,这里不是有一位皇室的人吗。
戴蒙,赫西寻找着戴蒙。
但是戴蒙连影子都没看到。
“说起来戴蒙在哪儿?”
………………
“果然我的对手不容小觑,不过,如果以为我连这个都搞不到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
戴蒙傲慢地看着巨大的马车,双臂交叉。
他刚从皇室的宝库中把‘皮亚嫩斯的眼泪’一扫而空。
虽然皇帝卢修斯肯定会大发雷霆,但这并不重要。
“少、少爷!这些都是什么?”
“这是辣椒粉,贱民。”
戴蒙的红色眼睛紧盯着魔法装置。
“那么,开始吧。”
嗡嗡嗡——!
随着巨大的魔法引擎声响起,辣椒开始被高速研磨。
不久后,红色的粉末纷纷落下。
“快捡起来!这可是天赐的食材!一粒分子的价值都比你们的身价贵!”
“是!”
皇室的侍从们忙着将粉末装进袋子里。
粉末飞扬在空中,引得众人咳嗽不己。
“哎呀,眼睛好辣。”
“咳咳、咳咳。”
“我要死了,真的要死了。”
与此同时,戴蒙的嘴唇上渗出了血迹。
他拼命忍住想要咳嗽的冲动,因为那样太不体面了。
“阿嚏!”
但戴蒙还是没能战胜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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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幻小故事:坠茵落溷
深秋的薄雾笼罩着勃艮第公国的玫瑰城堡,烛光在宴会厅的彩窗间流淌。
公爵罗贝尔倚着天鹅绒椅背,指尖把玩着镀金酒杯。
“埃德蒙学士,您总说星辰运转自有定数。”公爵忽然转向席间最年轻的学者埃德蒙,后者正用银叉拨弄着盘中的烤牛排,“那为何有人生来佩戴银剑,有人却要在泥地里刨食?”
整个长桌的贵族都放下了刀叉。
这是公爵第三次在宴会上发起这场辩论了,前两次有位多嘴的神甫因质疑“上帝的仁慈”被吊死在钟楼。
但埃德蒙只是用餐巾拭了拭嘴角,起身时亚麻袍角扫过橡木地板:“请容我以秋日玫瑰作比,殿下。”
他推开雕花木窗,晚风裹挟着细碎的玫瑰花瓣涌入厅堂。
在贵妇们惊呼着整理面纱的当口,那些粉白花瓣正打着旋儿飘落——几片沾着露珠的落在天鹅绒椅垫上,更多的却坠入壁炉旁,还有几片不巧飘进侍从端着的牡蛎汤里。
“您看,同根所生的花朵,风起时各安天命。”埃德蒙的指尖掠过飘落在他肩头的花瓣,“有人生在锦绣堆,有人长于粪土间,难道要归咎于上帝偏爱?”
他忽然拈起汤碗中那片湿漉漉的花瓣,“就像这朵玫瑰,难道它生来便该浸在鱼汤里?”
满座哗然。
老主教颤抖着在胸前画十字,公爵夫人的珍珠项链发出细碎的撞击声,罗贝尔公爵的酒杯重重磕在桌面。
“异端!你竟敢亵渎……”
“请听我说完,殿下。”埃德蒙的声音清朗如剑出鞘,“若命运真如教会所言,为何您领地上的农奴世世代代为奴?若上帝真有安排,为何不首接将王冠戴在婴儿头上?”
他从袖中抽出一卷羊皮纸,“这是我新撰的《灵魂论》,灵魂如烛火,肉身如灯盏……”
话音未落,骑士长的铁手套己揪住他的衣领。
三个月后,当异端审判所的火把照亮蒙彼利埃的黎明,行刑官在火刑架上发现了半卷焦黑的羊皮纸。
最后一页未被火焰吞噬的残章上,歪歪扭扭的墨迹写着:“星辰指引方向,却不能决定航船的沉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