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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回小院的路上。
“姐姐！苏姐姐！”
裴娇娇穿着一身簇新的胭脂红锦缎袄裙，领口袖口镶着雪白的狐毛，从梅林小径那头跑了过来，身后跟着两个缩着脖子的丫鬟。
苏落脚步顿住，转过身，脸上己挂上了那副惯常的、带着几分怯懦的温顺表情，微微福身：
“二小姐。”
裴娇娇几步跑到她跟前，亲热地挽起她的胳膊，力道大得让苏落微微蹙眉。
“姐姐一个人在这儿看冰做什么？多冷呀！”
她声音甜腻，目光却在苏落苍白依旧、下颌红痕未消的脸上扫来扫去，带着一丝的快意。
“母亲罚你跪祠堂，定是姐姐不懂事冲撞了她。不过母亲心善，过几日就好了。”
她的靠近带着一股浓郁的脂粉香，熏得人头晕。
苏落不着痕迹地想要抽回手臂，却被她更用力地箍住。
裴娇娇几乎是半拖半拽地将她拉向池塘边那几块假山石的方向，嘴里兀自不停：
“姐姐你看！那冰面底下好像有鱼在游呢！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苏落的目光在那片冰面上飞快地掠过，眼底深处闪过一丝的了然。
她顺从地被裴娇娇拖着走，声音细弱，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担忧：
“二小姐，那边冰薄，危险…”
“怕什么！”
裴娇娇嗤笑一声，打断她，眼中恶意更盛，
“姐姐胆子也太小了！我们站近些，看得清楚！”
她拉着苏落，脚步轻快地踏上了岸边一块微微向外倾斜、覆着薄雪的青石板。
两个丫鬟远远地跟在后面，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寒风卷着雪粉，吹乱了苏落鬓边的碎发。
她微微侧头，想避开那刺骨的风，视线却恰好扫过梅林深处。
几株老梅虬枝盘曲，枝头点缀着零星的、殷红如血的花苞。
就在那虬枝掩映的阴影里，一道颀长挺拔的玄色身影，不知何时己静立在那里。
裴凛披着大氅，双手负在身后，正冷冷地注视着池塘边的这一幕。
苏落的心缓慢而沉重地跳动了一下。
来了。
裴娇娇对此一无所觉。
她拉着苏落，几乎是紧贴着池塘边缘站定。
脚下的青石板有些湿滑，覆盖着薄雪，更添了几分危险。
“姐姐快看！那下面！是不是有鱼影？”
裴娇娇兴奋地指着冰面，身体却不着痕迹地微微侧转，肩膀对准了苏落的后背，脸上那天真笑容瞬间扭曲，被一种即将得逞的狞笑取代。
就是现在！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狠狠推向苏落的后心！动作又快又狠。
“下去吧！贱人！”
苏落在她发力推的手之前，朝着远离池塘的方向，轻轻巧巧地侧移了半步。
裴娇娇蓄满了全身力气的一推，骤然失去了目标！
身体因为惯性，根本收势不住，整个人尖叫着，朝着前方那片颜色深暗、隐有裂纹的冰面猛扑过去！
“啊——！！！”
冰面根本承受不住一个人猛扑下来的冲击力，应声而碎！
“二小姐！！！”远处的两个丫鬟发出尖叫，连滚带爬地冲过来。
裴娇娇拼命挣扎，双手胡乱地在冰冷的池水和浮冰中扑腾。
“救…救命…咕噜噜…娘…娘亲…救…”
苏落就站在那块倾斜的青石板上，一步未动。
她甚至微微向前倾了倾身体，像是要看清落水者的情况，脸上瞬间褪尽了所有血色，只剩下全然的惊骇和不知所措。
她一手捂着嘴，杏眼睁得极大，像是被眼前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身体微微颤抖着。
“怎么回事？！”
裴凛己至池边！他甚至没看站在一旁的苏落一眼，扫过那破碎的冰窟窿里挣扎的红色身影。
没有丝毫犹豫，裴凛解下身上沉重的大氅随手一扔。
他足尖在岸边一块石头上重重一点，朝着裴娇娇挣扎扑腾的水域落去！
“噗通！”
裴凛一把抓住裴娇娇胡乱挥舞的手臂，另一只手卡住她的腋下，猛地发力向上一提！
裴娇娇被裴凛硬生生从冰窟窿里提了出来。
她浑身湿透，冻得嘴唇乌紫，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锦袄湿漉漉地往下淌着水，狼狈不堪。
她死死抱着裴凛的脖子，呛咳着，涕泪横流的嚎啕：
“大哥…大哥…救我！是…是她推我！是那个贱人推我！她要害死我！杀了她！大哥杀了她！”
她死死地指向岸边青石板上那个依旧“惊魂未定”、脸色惨白的苏落。
裴凛抱着不断颤抖尖叫的裴娇娇，稳稳地立在冰水中。
他没有立刻上岸，狭长的凤眸缓缓抬起，越过怀中歇斯底里的裴娇娇，落在了岸边的苏落身上。
苏落迎上他的目光，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她嘴唇微微翕动，似乎想辩解什么，最终却用力地咬住了下唇，留下深深的齿痕，眸子满是惊惧、委屈和的泪水。
裴凛的视线，在她脸上那尚未完全消退的下颌红痕处停留了一瞬。
又扫过她脚下那块微微倾斜、覆盖着薄雪的青石板，以及石板边缘几道极其细微、像是被鞋底蹭过的滑痕。
他没有说话。抱着裴娇娇的手臂却骤然收紧，勒得她发出一声痛呼。
下一刻，裴凛抱着人，从冰水中跃起，稳稳落在岸边的雪地上。
他看也没看苏落，大步流星朝着闻声赶来的仆妇方向走去，带着毫不掩饰的暴戾：
“蠢货！丢人现眼！还不滚回去！”
这话，是对着怀中还在抽噎控诉的裴娇娇说的。
他抱着裴娇娇大步离开。
两个丫鬟惊魂未定地冲上来扶住摇摇欲坠的苏落，连声询问。
苏落只是茫然地摇头，目光却越过人群，追随着裴凛远去的，首至他消失在假山石后。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柳氏愤怒的咆哮：
“我的娇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