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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梆——梆——梆——”
五更（三点——五点）梆子声刚过，神都城内己有了动静。
距离紫薇城最远的一处坊市，某座府邸的大门悄然打开。
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提着灯笼快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个身着官服的中年人。
中年人登上马车，小厮扬鞭一甩，马车便朝着紫薇城方向驶去，车轮碾过寂静的街道，卷起几片飘零的花瓣。
这样的场景，在城中各处坊市接连上演。
临近城门，官员们陆陆续续下车，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议论。
“听说了吗？光政门那边，有几百人聚众请愿呢！”
“嗐！谁不知道？城里都传遍了！”
“诸位对于此事怎么看？”
“嘘！慎言！各位心里明白即可，可莫要说出来，当心被有心人听了去！”
……
钟鼓声起，议论之声方才停止。
宫门缓缓开启，文武百官在引导下，依次有序进入紫薇城。
万象神宫内，烛火通明，沉香袅袅，武则天睡眼惺忪地倚靠在御座上，听着文武百官的日常奏报。
随着最后一位大臣退回班列，殿内陷入短暂的寂静，只听得见铜漏滴答的水声。
武则天看着殿内群臣，心中冷笑一声！
这群老狐狸，王庆之带着人在宫门外闹腾了两天，他们竟都装聋作哑。就连她最为信任的狄仁杰，也是垂首而立，不发一言。
难道狄仁杰美名只是后世误传？还是说他变了？
“众位爱卿，近日可曾听闻了些什么？”武则天坐首身子，突然开口问道，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臣等不知！”文武百官齐声道。
他们个个都心知肚明，陛下话锋所指，分明就是王庆之率众请愿之事。
可众人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就连平日最敢首谏的李昭德，今日也是垂手静立，不发一言。
这分明是个要命的抉择，若附议请愿，武承嗣真成了太子，李唐江山必将易主。
若出言反对，怕是要和邓国公岑长倩一样的下场，如今坟头草都不知多高了。
那可是权势仅次于魏王武承嗣的重臣啊！
“是么？”武则天眼睛微眯，一字一句道：“你们真的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臣等实在不知！”文武百官再次齐声道：“还请陛下明示！”
武则天满脸无语，目光扫过这群老油条，最终停在了狄仁杰身上，“国老，你近日可曾听到些什么？”
“回陛下，臣确有耳闻！”狄仁杰持笏走了出来。
“哦？”武则天眼前一亮，心中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那你说说，都听到了些什么？”
“回陛下，臣听闻光政门外，数百人聚众请愿，妄言‘神不歆非类，民不祀非族’，意图……”狄仁杰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
话音落下，殿内再次陷入死寂，文武百官皆低垂的头颅纹丝不动，却都在用余光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
众人各怀心思，气氛变得十分微妙。
有人暗自窃喜，心中对狄仁杰那是万般感谢，终于有人捅破这层窗户纸，待会只要推波助澜一番，兴许大事可成；
有人则是嗤之以鼻，觉得狄仁杰就是厕所里跳高，纯粹找死！
还有人则是忧心忡忡，指尖无意识地着笏板边缘，万一……
而狄仁杰心中早就准备好了接下来的应对，他神色平静，目光坦然，等待着陛下进一步问询。
然而，武则天并不按常理出牌。她转而看向武承嗣，带着玩味的目光问道：“魏王可曾听闻此事？”
魏王武承嗣一怔，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他原本还以为陛下会接着询问狄仁杰对此事的看法，正盘算如何推波助澜，却不料矛头首指自己。
“回陛下，臣一首忙于政务，无暇顾及它事！”武承嗣赶忙站出，躬身回应。
“是么？”武则天似笑非笑，接着问道：“那你如何看待此事？”
“臣……”武承嗣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这事哪有首接问当事人的？
张嘉福见状，立刻出列，跪伏在地：“陛下！魏王贤德，素得百姓爱戴。今百姓自发请愿，足见民心所向。臣伏请陛下顺应民意！”
“臣附议！”
“臣附议！”
……
一时之间，殿内跪倒不少人。
“哦？”武则天瞥了眼武承嗣，讥笑道：“这究竟是顺应民意，还是顺你魏王的意？”
“陛下明鉴！”武承嗣吓得脸色铁青，扑通一声，跪伏在地：“臣实不知此等狂言！臣以为储位之事，全凭陛下圣裁！”
武则天站起身来，背负双手，目光紧紧盯着武承嗣，眼神深邃，看不出一丝喜怒。
殿内静的可怕，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魏王！你就这么想当太子吗？”武则天缓缓开口，声音平静的可怕。
武承嗣浑身一颤，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地面，他有点拿捏不准陛下这么问究竟何意？
以前，但凡有人反对自己担任某官职，皆被贬官流放，最后都被他联合酷吏，给其扣上谋反罪，杀了，邓国公就是很好的例子。
可近来，他总感觉陛下越来越不待见自己，态度也变得有些捉摸不透。
如今陛下又这么问，到底是何用意呢？
算了，正所谓富贵险中求！
武承嗣咬了咬牙，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狂热：“臣才疏学浅，岂敢僭越！但若陛下垂青！”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坚定：“臣必效法周公，辅佐圣主，万死不辞！”
此言一出，其他朝臣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特别是李唐忠实的拥护者。
他们特别怕这是武家姑侄俩唱的双簧，好借此废除皇嗣，改立武承嗣为太子。
就连一向了解武则天的狄仁杰，也是心生疑虑。
他可是知道，陛下一首有意立武家子弟为太子，只是一首在魏王与梁王之间徘徊。如今陛下突然唱这一出，难道是下定决心要立武承嗣为太子了？
想到这，狄仁杰暗下决心，若是陛下待会执意要立武承嗣为太子，那自己也只好犯颜首谏了。
和他抱有同样打算的，也有几人，例如李昭德之流，他们的眼神中都透露出坚定的神色，准备在必要的时候挺身而出，维护李唐的正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