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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西章 血参疑云
立夏这日，虞青梧正在院中翻晒黄芩，忽闻村口传来一阵清脆的铜铃声。三匹枣红马踏着尘土而来，为首的女子一袭月白襦裙，发间只簪一支素银簪，腰间却挂着块碧绿的玉牌——药王谷的标记。
"请问哪位是管事的？"女子下马时裙裾纹丝不乱，声音像浸了蜜的刀子，"小女子白芷，来收今年新采的药材。"
晒场上的妇人们纷纷停下手里的活计。虞青梧眯起眼睛——这女子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可虎口处却有层薄茧，那是常年捣药磨出来的。
里正拄着梨木杖迎上去："姑娘来得不巧，早材都卖去镇上了。"
"无妨。"白芷轻笑，目光却扫过每家每户的院落，"我们东家出双倍价钱，专收雪见红。"
虞青梧指尖一颤，药筛里的当归籽洒了几粒。雪见红并非名贵药材，除非...有人知道它和当归配用的特殊功效。
"什么红不红的，听都没听过！"张婆子叉腰挡在自家药架前，"咱们村就出点寻常草药，姑娘不如去镇上..."
白芷突然抽动鼻翼，循着气味走到虞青梧的药架前："姑娘晒的黄芩，怎么带着龙胆草的味道？"
"前日晒过龙胆。"虞青梧不动声色地挪步，挡住角落里那筐雪见红，"白姑娘既是药王谷的人，可认得这个？"她从腰间荷包拈出一粒黑色种子。
白芷面色微变。那是血参籽，朝廷明令禁止民间种植的禁药。
"姑娘好眼力。"白芷忽然凑近，虞青梧闻到她袖中飘出的甜腻香气，"不如借一步说话？"
这时李三娘端着豆腐筐路过，竹筐"不小心"撞翻了药架。趁着捡药材的混乱，虞青梧迅速将那筐雪见红塞到张大壮身后。
正午的日头毒得很。虞青梧蹲在周跛子的铁匠铺后院，检视今早突然病倒的耕牛。这头老黄牛口吐白沫，眼角泛着不正常的猩红。
"像是中了毒。"她掰开牛嘴，指腹沾了些唾液捻开，"有股甜腥气..."
阴影忽然笼罩下来。陆沉舟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举着片芭蕉叶替她遮阳。他今天换了件靛青短打，腰间别着把新打的柴刀，刀柄缠绳的手法很特别——是军中常用的防滑结。
"血参花粉。"陆沉舟低声道，"混在草料里。"
虞青梧心头一跳。血参能乱人心智，前朝曾有用它控制死士的传闻。她正要细问，铁匠铺前院突然传来争执声。
白芷的随从正拿着把铜尺丈量周跛子打制的镰刀："...刃长七寸，弧度不对。"
"放你娘的屁！"周跛子一把夺回镰刀，"老子打的镰刀割遍三县庄稼，要你个丫头片子指教？"
白芷却不恼，反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砧板上："劳烦师傅照这个图样打件东西。"她展开的绢帛上画着件形制古怪的短刃，柄部有个明显的卡槽。
虞青梧感觉陆沉舟的呼吸骤然收紧。他左手按上腰间，那个位置鼓出一块——是虞青梧见过的木隼。
"不做！"周跛子把银子扔回去，"老子只会打农具。"
白芷笑容不变，目光却飘向后院。当她看见陆沉舟时，瞳孔猛地收缩，随即又恢复成盈盈笑意："这位大哥看着面生，也是村里人？"
陆沉舟沉默得像块石头。虞青梧起身挡在他前面："我家的。"话一出口才觉不妥，耳根顿时烧了起来。
白芷的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转，突然从袖中掏出个香囊："见面礼。我瞧姐姐气色不好，这香囊里装了安神的药材。"
虞青梧接过香囊，指尖刚触到绣线就僵住了——那里面根本不是安神药，而是混合了血参的迷魂散！她强忍着没有当场拆穿，反而福了福身："多谢姑娘美意。"
等白芷一行人走远，虞青梧立刻扯开香囊。陆沉舟却一把按住她的手："别碰！"他从墙角抓了把干土裹住香囊，"血参要配赤芍才会生效，她在试探你。"
"她知道我认得药性。"虞青梧声音发紧，"她在找什么？"
陆沉舟望向村口方向："先处理牛。"
两人忙到日头西斜。虞青梧用绿豆甘草汤给牛解毒，陆沉舟则检查了所有草料堆。他们在祠堂后的干草垛里发现个小布包，里面还剩些红色花粉。
"不止一头牛。"陆沉舟捻着花粉，"村北王家的牛今早也病了。"
虞青梧突然想起什么，拔腿就往白家院子跑。白爷爷正在煎药，见她来了，颤巍巍指向墙角布袋："晌午那姑娘送的黄芪，你瞧瞧..."
布袋倒出来的确实是黄芪，但混着几片晒干的红花。虞青梧凑近一闻，后颈寒毛首竖——是提纯过的血参汁液浸过的红花！
"师父别碰！"她急忙抢过药罐，"这药煎不得！"
白爷爷却露出古怪的笑容："傻丫头，为师行医西十载，会看不出这个？"他忽然从袖中掏出个瓷瓶，"那姑娘身上，有这个味道。"
虞青梧接过瓷瓶，拔开塞子的瞬间如坠冰窟——这是御医院特供的金疮药，她只在白爷爷珍藏的医书上见过配方。
夜幕降临时，虞青梧在自家后院晾晒被血参污染的药材。忽然听见墙根处传来窸窣声，她抄起药锄厉喝："谁？"
"是我是我！"李三娘提着灯笼钻出来，脸上带着促狭的笑，"下午你说陆猎户是'你家的'，可算叫我听见了！"
虞青梧正要反驳，忽见李三娘身后还跟着个人。陆沉舟肩头落着夜露，手里提着个竹笼，里面蜷着只通体雪白的兔子。
"给。"他把竹笼放在石磨上，"试药用。"
虞青梧愣住。用活物试药是御医的手法，普通猎户怎会知道？她刚要开口，却见陆沉舟突然转身望向后山。白猎隼正俯冲而下，爪上抓着条染血的布条。
布条上歪歪扭扭绣着个"萧"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