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夜半惊梦,虎纹断剑
子时三刻,药庐灯火未熄。
虞青梧正在分拣药材,忽听厢房传来木榻“吱呀”一声轻响。她撩开布帘,只见阿琅赤着脚站在地上,双目紧闭,口中念念有词——
“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
童声稚嫩,吐出的却是《戍边词》。
她心头一跳,伸手去扶,指尖刚触到阿琅的肩膀,孩子突然睁眼。月光从窗缝漏进来,照得那双瞳孔泛着诡异的青灰色,像蒙了一层北疆的雪。
“白爷爷说,将军百战死。”阿琅歪着头,语调平板,“青梧姐姐,为什么我总梦见血淋淋的铁甲?”
虞青梧后背沁出冷汗。这分明是《虎贲军纪》里的句子!
“咯吱——”
院门突然被推开。里正提着灯笼疾步进来,官靴上沾着新鲜泥浆:“白老可在?周跛子挖出个要命的东西!”
药碾后的白爷爷猛地站起,撞翻了晒药的竹筛。
铁匠铺后院,土坑深达三尺。
周跛子的瘸腿跪在泥水里,怀里抱着一柄生锈的断剑。剑身虽折,吞口处的虎头纹饰却清晰如新,獠牙间咬着半片残破的布条——明黄色,龙纹暗绣。
“我、我就是想挖个地窖存酒……”周跛子牙齿打颤,“谁知一镐头下去,这玩意儿自己从土里蹦出来了!”
里正的灯笼“啪”地砸在地上。
白爷爷夺过断剑,指腹过剑柄刻痕,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虞青梧忙去搀扶,却摸到他袖中滑出一块铁牌——正面“虎贲”二字己被血锈蚀得模糊,背面却露出半个“陆”字。
“十八年了……”老人嘶哑的声音混着夜风,“当年陆老将军就是提着这把剑,在玄武门前替先太子挡了十二支毒箭。”
阿琅突然挣脱虞青梧的手,扑上去抓住布条:“这个花纹我认得!梦里有人用它包糖糕给我吃!”
明黄龙纹,包糖糕?
里正的脸瞬间惨白。
与此同时,村外乱葬岗。
陆沉舟单膝跪在一座无碑坟前,掌心按着新翻的湿土。三炷线香插在坟头,青烟笔首上升,却在丈余高处突然扭曲——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搅散了。
“爹,他们找到剑了。”他低声说,喉结动了动,“当年您埋在周家铁匠铺地下的《戍边词》,阿琅己经背到第西句。”
身后老槐树沙沙作响,十二道黑影悄然现身。为首独臂人上前一步,铁钩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少将军,东宫的探子昨儿进了县城。”
陆沉舟抓起一把土攥在掌心,指缝间漏下的泥沙竟带着暗红,像干涸的血:“白芷到哪儿了?”
“距清河村三十里。”赵破虏的独眼眯起,“带着二十名‘血参卫’,个个能徒手撕狼。”
香头突然爆出三点火星。陆沉舟盯着那光亮,忽然从怀里掏出一物——正是虞青梧白日还他的蓑衣补丁。
“传令。”他撕下“萧”字塞进赵破虏手中,“让周跛子连夜打十二副马镫,要刻忍冬纹的。”
五更天,药庐后院。
虞青梧将阿琅哄睡,转身撞见白爷爷正在熬一锅诡异的黑汤。药汁沸腾间,沉底的断剑渐渐露出刃口一道蓝痕——与陆沉舟手臂伤口的颜色一模一样。
“是‘牵机’。”老人突然开口,“当年东宫用来毒杀先太子的玩意,如今染在虎贲营的剑上……”
虞青梧捏紧银针:“所以陆沉舟的伤?”
“他在找解药。”白爷爷舀起一勺药汤,“紫灵草能压毒性,但真正的药引子——”
话音戛然而止。
墙外传来“咚”的一声闷响,接着是重物拖行的声音。虞青梧推开后窗,只见月色下,陆沉舟正将一只染血的狼尸丢进柴垛。他的左臂伤口崩裂,血滴在地上竟冒出丝丝白烟。
“青梧姑娘。”他抬头,嘴角有未擦净的血迹,“明日可否请你……咳……晒些紫苏?”
话音未落,人己栽倒在忍冬丛中。虞青梧飞奔过去,扯开他衣襟的瞬间倒抽一口冷气——
锁骨下方,一道虎头烙印正在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