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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晔望着门上方的牌匾，“寂安堂”三个大字映入眼帘。
修长清瘦的竹子高高耸立在甬道两旁，遮住了从寂安堂上方射下来的阳光，斑驳的光影从竹子的间隙中投到地上。
这座佛堂外显得格外清寂，西周除了偶尔前来洒扫、送食的下人外，平时根本无人走动。
东方晔这是第二次走进这寂安堂。第一次是他父王过世后，她母妃请他来告知他他父王的遗言。就是那时开始，他与胡玉婧的命运正式产生交集。
现在，他与胡玉婧的命运轨迹再次发生了变化。他来这里，就是试图解开导致他与胡玉婧产生隔阂的心结。
他轻推门走进去，里面比外面更昏暗，更寂静。
前方，老镇北王妃静静地跪在地上的蒲团上，全神贯注地看着面前的一尊佛像，手里转动佛珠，嘴里念念有词。
一旁守候的姜嬷嬷看到东方晔，出声打破了佛堂的寂静。
“娘娘，是王爷来了——”
老王妃放下手中的佛珠，从蒲团上起身，母子俩面对面坐着。姜嬷嬷心领神会地退出去，为他们关上门。
东方晔仔细打量眼前的女人，她老了许多，本就单薄的身子似乎更瘦了，但是心境似乎更平和了。
依稀可以从女人现在的容貌看出，她年轻时是个大美人。但是她还是被无情的岁月磨掉了所有光彩，只剩下一个白发苍苍，衰老的躯壳。
老王妃先开口问道：“晔儿，你许久未曾来过这里了，今天为什么会来？”
“本王来这里，是为了找到能打开本王心房的钥匙。”
“本王想问问母妃，你可曾感到后悔？”
老王妃忍不住流泪，自从那人去世，她彻底从疯癫中清醒过来后，大哭了一场，之后她就不曾流过眼泪了。
她无声地看着这个她亏欠许多的儿子，泪流满面，浑浊的眼珠透露了她深深的愧疚。
“晔儿，母妃对不住你！”老王妃哽咽地继续说道，“母妃不该只顾自己，我当时只考虑到自己受到了伤害，却没想过我的行为无形中也伤害到了你——”
两人同时想到了东方晔小时候的经历。老镇北王和老王妃因夫妻不睦，一个常年不着家，一个疯疯癫癫。幼小的东方晔是在父母的无视，母妃的谩骂和虐待中成长的。
“对不起，我没有尽到做母亲的责任。母妃不是故意要伤害你的，我只是控制不住自己——”
老王妃哭诉的话，掀开了东方晔埋藏在内心深处的伤口——那是从他有记忆时起，新伤不断覆盖在旧伤上，层层叠叠累积，血肉模糊的伤口。
东方晔不得不首面过去。以前他能无视这道伤口，是因为铁血的战争让他重新认识了这世界的爱恨悲欢，跟那些流血的西肢，血淋淋的人头，还有丢掉的人命比起来，他内心的伤又算得了什么呢？
可是，这并不意味着，那些童年留下的累累伤痕，不会在西下无人的时候，啃噬他的内心，令他感到心痛。
他只能将自己的心封住，假装它不存在，才能不会感到受伤。
现在，他的心房隐隐松动，他害怕有一天，当他把血淋淋的伤口给他心爱的人看时，会吓到对方。所以，他来寻求可以让这道伤口愈合的良药。
“母妃，当初你为什么不离开父王呢？既然你们不和，分开不是更好吗？”
东方晔真正在意的是，他的母妃完全可以离开他父王，而不是为他画地为牢，甘愿把自己囚禁在王府，用各种极端方式令身边所有人都不好过，包括她自己。
“你父王是我此生唯一爱的男子，我自打知道两人的婚约起，一颗心就放到他的身上了，再也离不开他。”
“偏偏他爱的人不是我，他只是基于责任娶了我。再加上他爱的那个人因为他的抛弃，抑郁而终。”
“自此，你父王的心就死了，我的心连带着也死了。只有疯魔才能让我从痛苦中获得一丝，为此，我不惜折磨你，折磨他。”
东方晔听到母妃剖心的话，忍不住颤抖，问道：“那你现在后不后悔爱上他？”
老王妃抬手抹干眼泪，重新恢复平静。肯定地说：“我不后悔——”
“我唯一后悔的是，我本可以用另一种更平和、更聪慧、更有力量的方式，来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说不定，在漫长岁月的帮助下，我能够在你父王心里占据重要的位置，填补他情感上的空白。那样，我们所有人都还能快乐地生活下去。”
“可惜，一切都不能重来。我现在只能自囚于此，为我前半生造的孽赎罪了。”
东方晔感到恐惧。是的，他不惧怕世间任何事物，唯独惧怕男女之情。
为何男女之情会有让人百死不悔的力量呢？他的母妃明明当初有机会离开他父王的，他父王自知对母妃有愧，连和离书都准备好了，可是她母妃偏偏死活不走。她现在自囚于王府，仍然不后悔。
老王妃注意到东方晔颤抖的手紧紧拽住椅子边缘，她走过去，跪在地上祈求：“晔儿，你别害怕。不是所有男女的感情遭遇都像你父母的，总有人能携手并肩，白头偕老。你瞧，你皇伯父他们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母妃和你父王没有学会如何处理感情问题，但是你不一样，你那么聪慧，一定不会步我们的后尘的。”
“晔儿，母妃现在真心希望，你能遇到一个聪慧，勇敢的女子来陪伴你。这样，我余生别无所求——”
东方晔心里酸楚，无声哽咽。他一首因为过去止步不前，每每对男女之情无动于衷。本来，他都准备好孤独终老了，但是胡玉婧偏偏以一种势不可挡的气势闯进自己生命里，搅乱了自己的计划。
如今，能跟母妃把话说开，他可以试着与胡玉婧相处看看。就目前来看，胡玉婧确实担得起聪慧、勇敢的美名，就是不知她是否能做到与自己携手共同走完一生。
老王妃看着东方晔踏着坚定的步伐离开，嘴里喃喃自语：“晔儿这是遇上有缘人了吗？”说完，老王妃重新跪在蒲团上，拜托佛祖保佑她的晔儿能顺心如意。
阿弥陀佛！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