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星烬归源

第六十章 星烬归源

地窖在崩塌。

刺目的天光混合着断裂的木梁、冰冷的泥土和浑浊的尘埃，如同瀑布般从被彻底撕裂的顶部缺口倾泻而下！巨大的轰鸣声、木头碎裂声、泥土滚落声震耳欲聋！整个空间都在剧烈颤抖、扭曲，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解体！

烟尘弥漫，如同浑浊的怒涛翻滚。祭坛散发出的冰蓝光茧在这末日般的冲击下剧烈摇曳，无数古老的符文链条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光芒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崩碎。

就在这混乱的烟尘中，两道致命的杀机，如同两条阴冷的毒蛇，同时锁定了光茧中心摇摇欲坠的沈青霓！

前方，是阿史那真那如同失控熔炉般的庞大身躯！他如同被无形巨锤砸中，重重砸落在地窖中央，巨大的冲击力让地面龟裂！他挣扎着，发出非人的咆哮，庞大的身躯因为体内惨烈的战争而剧烈抽搐、扭曲！左半边身体覆盖着新生的暗金鳞片，那只眼睛燃烧着纯粹的、属于尊主意志碎片的毁灭金焰；右半边身体肌肉痛苦虬结，那只眼中灰白的意志星火疯狂闪烁，与冰蓝的封印纹路死死纠缠、对抗！他仅存的、还能活动的右臂，那柄巨大的弯刀被暗金火焰缠绕，正不受控制地高高举起，带着撕裂空间的厉啸，目标赫然是祭坛光茧！那是尊主意志碎片在混乱中爆发的、毁灭一切的疯狂指令！

而在他身后，烟尘中显现的，是那彻底显露出本体的树形怪物！干瘦佝偻的人形早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团不断蠕动膨胀的灰黑色物质，如同无数腐烂扭曲的树根强行糅合在一起！巨大的、布满螺旋利齿的纵向口器占据了大半个“头部”，正发出刺耳的、混合着贪婪与怨毒的嘶鸣！无数条由粘稠黑泥和惨白骨刺构成的细长触手，如同狂舞的毒蛇群，无视了挡在前方的阿史那真，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密密麻麻地刺向祭坛光茧！每一根触手的尖端都闪烁着腐蚀空间的幽绿毒芒！

“不——！”母亲青霓的尖啸在沈青霓识海炸开，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与绝望！她感知到，那冰蓝光茧的守护之力，在这内外交攻的恐怖威压下，己经到了崩溃的边缘！而沈青霓体内，那缕刚刚在死人菇刺激下诞生的、融合了灰烬死寂与暗红吞噬本质的混沌力量，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非但没有平息体内的冲突，反而引发了更加狂暴的反噬！冰晶右眼的力量被瞬间压制到极限，暗红左眼的漩涡旋转得几乎要撕裂她的头颅，紫色守护烙印的暗紫光芒在混沌力量的侵蚀下剧烈波动，濒临溃散！血藤籽的剧毒如跗骨之蛆，紫黑的死气己蔓延至心口！

死亡！

冰冷、污秽、彻底的死亡触感，从未如此清晰！

沈青霓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冰蓝右眼倒映着劈落的巨刃和无数穿刺而来的毒刺触手，视野被毁灭的金色与幽绿彻底占据！暗红左眼的漩涡深处，那点被强行压制的、属于她自身的不屈意志，如同被逼到悬崖边缘的困兽，发出了最后一声无声的咆哮！

凭什么？！

凭什么要被这些污秽之物终结？！

凭什么母亲燃尽灵魂的守护要付诸东流？！

凭什么谢孤舟、阿史那真、还有无数被吞噬的灵魂……他们的牺牲要化为虚无？！

滔天的愤怒！焚尽八荒的不甘！守护至亲至爱的执念！还有对这不公命运最深的诅咒！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在她灵魂被彻底撕碎的前一瞬，轰然爆发！汇聚成一股纯粹到极致、也暴烈到极致的意念洪流！

这股洪流，没有冲向体外即将降临的毁灭，而是如同最决绝的利刃，狠狠地、不顾一切地刺向她体内那缕新生的、混沌而危险的力量核心！

“给我——燃！！！”

灵魂层面的无声尖啸，撕裂了意识的屏障！

如同宇宙初开的第一缕光！

如同超新星爆发的核心点！

那缕潜伏在紫色守护烙印深处、融合了灰烬死寂与暗红吞噬本质的混沌力量，在这股源自灵魂本源、凝聚了所有不甘与执念的意念洪流冲击下，骤然被点燃！

不是爆炸！

而是……一种超越理解的质变！

一股无法形容的、深邃到极致的暗紫色光芒，从沈青霓右肩胛骨深处那枚守护烙印中轰然爆发！那光芒并非照亮，反而如同黑洞般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光线！光芒所及之处，体内狂暴冲突的冰蓝、灰烬、暗红三股力量，如同遇到了绝对的君王，瞬间凝滞、驯服，被强行纳入这暗紫光芒的流转轨迹之中！

暗紫光芒瞬间流遍沈青霓全身！她褴褛的衣衫无声化为飞灰，露出底下遍布伤痕、此刻却被暗紫光芒覆盖的躯体。冰蓝右眼和暗红左眼的光芒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两只眼眸都化为了纯粹的、不断旋转的、深邃如宇宙星渊般的暗紫色漩涡！漩涡深处，仿佛有星辰诞生、湮灭，有维度在折叠、伸展！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

劈落的巨刃，距离光茧不足三尺！

穿刺的无数毒刺触手，尖端己触及光茧表面！

祭坛上，冰蓝光茧的光芒被这爆发的暗紫彻底压制、覆盖、同化！古老的符文链条寸寸断裂、消散！

沈青霓盘坐在祭坛中心，缓缓抬起了头。那张布满污血和伤痕的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冰冷的、仿佛俯瞰尘埃般的绝对漠然。她抬起还能活动的右手——那只手臂此刻也覆盖着一层流动的暗紫光芒——对着前方虚空，轻轻一握。

没有声音。

没有预兆。

以她为中心，一道无形的、超越了空间概念的暗紫色涟漪，如同水波般悄然扩散开来。

涟漪扫过——

阿史那真那柄缠绕着毁灭金焰、即将劈落的巨大弯刀，如同被投入了时间静止的琥珀，凝固在半空中！刀身上狂暴的金焰如同被冻结的火焰，凝固成诡异的雕塑！

涟漪扫过——

那树形怪物刺出的无数根毒刺触手，尖端在距离沈青霓身体不足一尺的地方，无声无息地化为最细微的、闪烁着暗紫色星芒的尘埃！仿佛它们的存在本身，被从最基础的层面彻底抹除！

涟漪扫过——

阿史那真那庞大扭曲、陷入疯狂内战的身躯猛地一震！他左半边燃烧着毁灭金焰的眼睛，那纯粹的暗金色如同被投入强酸的金属，瞬间黯淡、消融！右半边眼中疯狂闪烁的灰白意志星火和冰蓝封印纹路，也在这股绝对力量下被强行抚平、凝固！他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冻结，保持着举刀挣扎的姿势，凝固在原地，只有那双异色的瞳孔深处，残留着极致的惊骇与茫然！

涟漪扫过——

后方那彻底显形的树形怪物，巨大的口器中发出的嘶鸣戛然而止！它那由无数腐烂树根强行糅合而成的灰黑色躯体，如同被投入熔炉的蜡像，从接触涟漪的边缘开始，无声无息地融化、分解！没有惨叫，没有挣扎，只有一种存在本身被彻底抹平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粘稠的黑泥和惨白的骨刺化为飞灰，巨大的口器扭曲着消散……仅仅一个呼吸，那庞大的、散发着邪恶气息的怪物，便彻底消失在原地，仿佛从未存在过！

暗紫色涟漪扫过整个地窖空间。

崩塌停止了。

坠落的泥土、木梁、尘埃，全部凝固在半空。

浑浊的空气变得如同水晶般剔透、死寂。

时间与空间，在这一刻，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

只有祭坛中心，沈青霓周身流转的暗紫光芒，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她那双化为暗紫漩涡的眼眸，缓缓转动，目光落在前方凝固的阿史那真身上。

“女儿……”母亲青霓的声音，前所未有的虚弱，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和……恐惧，“这力量……是……‘归墟’……青铜门后的……禁忌……你……”

沈青霓没有回应。她只是缓缓抬起了覆盖着暗紫光芒的右手食指，指尖，一点凝练到极致的暗紫色星芒在汇聚。那光芒虽小，却仿佛蕴含着让星辰熄灭、让维度崩塌的恐怖威能。指尖的目标，正是阿史那真眉心——那是他体内尊主意志碎片和自身残魂激烈争夺的核心！

“不……！”母亲的声音带着最后的哀求，“不要……湮灭他……他还有……”

沈青霓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指尖的暗紫星芒，带着终结一切的气息，缓缓点向阿史那真的眉心。

就在那点星芒即将触及皮肤的刹那——

异变再生！

沈青霓右肩胛骨深处，那枚刚刚爆发出暗紫混沌力量的守护烙印，猛地传来一阵撕裂灵魂般的剧痛！烙印深处，谢孤舟那燃尽生命与灵魂留下的、温暖坚韧的紫色意志，与那缕新生的、冰冷吞噬的混沌力量，发生了前所未有的、最本质的冲突！

“呃啊——！”

沈青霓身体猛地一颤！覆盖周身的暗紫光芒如同接触不良的灯光般剧烈闪烁、明灭！那点凝聚在指尖的、足以湮灭一切的暗紫星芒，也瞬间溃散！

强行维持的时间凝固力场，如同破碎的镜面般轰然崩塌！

凝固在半空的泥土、木梁、尘埃轰然砸落！

被冻结的阿史那真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庞大的身躯从僵首中恢复，重重地向前踉跄一步，手中凝固的弯刀“哐当”一声跌落在地！

时间重新开始流动！

“噗——！”沈青霓再也支撑不住，一大口混合着内脏碎片和暗紫星芒的鲜血狂喷而出！覆盖全身的暗紫光芒如同潮水般急速退去，露出底下更加残破、布满紫黑死气的躯体！冰蓝右眼和暗红左眼重新显现，却黯淡无光，充满了极致的枯竭和混乱！新生混沌力量的反噬和守护烙印的冲突，让她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软软地瘫倒在冰冷的祭坛上，意识瞬间沉入无边的黑暗深渊。

最后残留的感知，是阿史那真那双带着惊骇与茫然、凝固着暗金余烬与冰蓝封印纹路的异瞳，正死死地盯着她。还有母亲那声带着无尽疲惫与悲怆、仿佛从遥远星海传来的微弱叹息：

“钥匙……锁芯……归墟……命运……才刚刚……开始……”

地窖内，烟尘再次弥漫，崩塌的碎块不断落下，发出沉闷的声响。阿史那真如同石像般伫立在烟尘与坠落物中，看着祭坛上那个生机如同风中残烛般微弱的身影，那双异色的瞳孔深处，凝固的暗金余烬微微波动了一下，那点灰白的意志星火，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