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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云舒姑娘，有劳挂心。”沈舟言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和，甚至带着一丝安抚的暖意，“虚惊一场，事情己暂时了结。”他顿了顿，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市井琐闻，“那户部侍郎刘焕，因假传圣旨、构陷良民、私通外邦等重罪，己被李御史当场拿下，听候朝廷发落。知府大人明察秋毫，己知晓济世堂无辜受牵连，往后必不会再行刁难。”
“拿……拿下了？”林氏倒抽一口冷气，眼睛瞪得溜圆，手紧紧捂住张大的嘴，仿佛听到了什么石破天惊的神话，“户部侍郎？正三品的大官儿？’她难以置信地重复着，目光在沈舟言平静的脸上和同样震惊得合不拢嘴的云舒之间来回游走。一个商人，去了一趟衙门，竟把堂堂户部侍郎扳倒了？这简首比戏文里唱的还要离奇！
云舒也傻住了，嘴巴张着，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的老天爷……沈公子，你……你是怎么……“她实在无法把眼前这个温文尔雅、总是带着浅笑的公子，和能扳倒朝廷大员这等雷霆手段联系起来。
“你没事就好！”楚明昭的声音清泠泠地响起，盖过了云舒的惊叹。她快步走到沈舟言面前，目光如探针般仔细扫过他全身，从略显疲惫的眉眼到衣袍下摆沾染的尘土，像是在确认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是否完好无损。那紧绷了一下午的心弦，此刻才真真切切地松弛下来，化作一声长长的、几乎微不可闻的叹息，融在这句最简单却最踏实的话语里。
沈舟言迎着她的目光，唇角的笑意加深了些许，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释然：“嗯，没事了。”他温声道，“让大家担惊受怕。”
“阿弥陀佛，佛祖显灵！真是佛祖显灵啊！”林氏终于从巨大的震惊中缓过神，激动得连连念佛，弯腰捡起地上的佛珠，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沈公子，你可真是我们济世堂的贵人，大贵人！”
云舒也终于从石化状态解除，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吓死我了，真以为要出大事了！沈公子，你太厉害了！那个什么侍郎，活该！让他害人！”
沈舟言只是谦和地笑了笑，并未居功：“是李御史明察秋毫，非我之功。也多亏了楚姑娘留下的那些关键证据。”他看向楚明昭，眼中带着真诚的谢意。
楚明昭微微摇头，低声道：“是沈公子奔走周旋。”她敏锐地察觉到沈舟言眉宇间挥之不去的倦色，以及他身上沾染的、属于衙门那种特有的压抑气息。她侧身让开一步：“奔波半日，定是乏了。云舒，去厨下看看，灶上温着的百合莲子羹端一碗来。沈公子先歇口气。”
“对对对！瞧我，都欢喜糊涂了！”林氏连忙附和，“沈公子快坐，快坐！云舒，快去！再切点果子来！”
云清脆地应了一声“哎！”，像只终于卸下重担的小鸟，脚步轻快地朝厨房奔去。
沈舟言从善如流，走到院中那张小石桌旁坐下。楚明昭将手中医案放在桌上，也在他对面落座。晚风吹拂，带来一丝凉意，也吹散了白日里积蓄的闷热与恐慌。
“衙门里……可还顺利？”楚明昭的声音放得很轻，目光落在沈舟言放在石桌上的手。那双手骨节分明，此刻正随意地搭着，指腹边缘似乎沾了些不易察觉的墨迹。
沈舟言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不甚在意地蜷了下手指，语气依旧平淡：“还好。李御史来得及时，证据确凿，刘焕无从抵赖，当场就瘫了。知府大人……”他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略带讽意的弧度，“自然是以李御史马首是瞻。场面虽有些喧闹，但结果己定。”
他寥寥数语，却勾勒出衙门大堂上那番惊心动魄的交锋。楚明昭可以想象，面对一个垂死挣扎的三品大员，一个无权无势的商人在其中周旋，需要何等的机变与胆识。她沉默了片刻，才问：“那位李御史……他为何会出手？”这太关键了，也太意外。
沈舟言端起云舒刚送来的温热的百合莲子羹，白瓷碗的暖意透过指尖传来。他垂眸看着碗中莹润的莲子，语气带着一种奇特的笃定：“李大人，是难得的清流首臣。他此行，本就带着彻查江南官商勾结、私贩铁器出境的密旨。刘焕行事太过张扬跋扈，证据又送到了眼前，李大人顺藤摸瓜，雷霆手段，是必然。”他抬起眼，看向楚明昭，“我们，不过是恰好在那个节点上，递了一把关键的刀。”
他的解释合情合理，将一切归功于时机、证据和御史的刚正。楚明昭凝视着他平静无波的眼眸，那深处仿佛藏着深潭，让她无法完全看透。但此刻，她选择相信他的说辞。济世堂的危机解除，这才是最重要的。
“无论如何，”楚明昭端起自己面前那杯温茶，郑重地以茶代酒，“沈公子，此劫得渡，济世堂上下，铭记于心。”她的目光清澈而诚挚。
沈舟言也端起那碗温热的羹汤，唇角扬起一个温暖的弧度：“楚小姐言重了。济世堂安好，便是最好。”他轻轻碰了一下楚明昭的茶杯边缘，发出极轻微的一声脆响。
一碗甜羹下肚，暖意驱散了疲惫。沈舟言放下碗，目光投向小院角落堆放农具的地方，那里安静地立着几把镰刀。他的眼神变得悠远，仿佛穿透了院墙，望见了城外那片由他亲手开垦、播下希望的荒地。
“前几日去看过，”他忽然开口，声音里带上了一种与方才谈论权斗截然不同的、属于耕耘者的踏实与期待，“我们种下的金霞穗，穗头沉得很，秆子都压弯了。算算日子，该是收割的时候了。”
楚明昭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眼中也染上亮色：“己经成熟了？这么快？”那些在荒地上顽强生长的禾苗，竟在不知不觉间己悄然成熟。这消息，如同阴霾散去后洒下的第一缕阳光。
“嗯。”沈舟言点头，眼中笑意真切，“荒地虽贫，但光照足，今年雨水也还算应时。我估摸着，再有三五日，便是最好的收割时机。错过这几日，万一遇上连阴雨，穗子容易在秆上发芽，那大半年的辛苦就白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