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临近端午，济世堂后院飘起了箬叶的清香。大木盆里泡着晶莹的糯米，旁边竹筐里堆着洗净的碧绿箬叶，还有几小盆各色馅料——蜜枣、红豆沙、腌得油亮的咸肉丁。
“都把手洗干净喽！”赵嬷嬷端着一盆煮好的粽绳进来，中气十足地吆喝着，“包粽子可是个细致活，手上沾了油腥气，包出来的粽子可就不香了！”
云舒第一个把手泡进清水盆，哗啦啦地搅：“嬷嬷放心！保管洗得干干净净！小姐，咱们包甜的还是咸的呀？”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楚明昭。
楚明昭挽起袖子，露出半截白皙的手腕，笑道：“都包！母亲爱吃甜糯的蜜枣粽，沈公子是南方人，想必更习惯咸肉粽。嬷嬷，您老手艺最地道，您来教我们。”
林氏正坐在一旁的小凳上，仔细地将蜜枣的核一颗颗挑出来，闻言抬头，笑容温婉：“昭儿说的是。沈公子帮了我们这么多，是该按他的口味备些。”
正说着，沈舟言和阿木从药田回来，（水生、小树他们种植完紫心草，就回家陪媳妇孩子过端午了，楚明昭给他们放假了）城外新药园西南角那片洼地己经开垦好，成功种植了紫心草，两人手上还沾着些新泥。阿木一进院子就抽着鼻子：“好香！是箬叶香！嬷嬷，要包粽子啦？”
“就你鼻子灵！”赵嬷嬷笑骂一句，指了指水盆，“还不快去把手上的泥巴洗干净！”
沈舟言的目光扫过满院的材料，最后落在楚明昭身上。她正拿起一片宽大的箬叶，有些笨拙地试图卷成漏斗状，箬叶却总是不听话地散开，几粒水珠顺着她纤细的手指滑落。他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没说什么，默默走到水盆边仔细净手。
“哎呀！小姐，不是这样折的！”云舒看着楚明昭手里又散开的箬叶，急得首跺脚，“您看嬷嬷的！”她拿起一片叶子，学着赵嬷嬷的样子，三折两卷，一个漂亮的漏斗雏形就出来了，得意地举着，“瞧！要这样！”
楚明昭看着云舒手里成型的漏斗，再看看自己手里依旧软塌塌的叶子，有些泄气：“看着容易，做起来还真不简单。”
“这有何难。”低沉的嗓音在身侧响起。楚明昭微怔，转头见沈舟言己经完手，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边。他拿起一片新的箬叶，骨节分明的手指动作流畅而稳定，轻轻一折，再一绕，一个规整挺括的漏斗瞬间成型，边缘利落，没有一丝多余的褶皱。
“哇！沈公子好厉害！”云舒惊叹。
沈舟言没理会云舒的夸赞，只将手中成型的漏斗递到楚明昭面前：“键在指腹的力道和角度。你试试。”
楚明昭接过那完美的“样本”，又拿起一片新叶，学着他的样子，手指小心地捏住叶子的两端，屏住呼吸用力一折——
“嘶啦！”箬叶边缘被她不小心撕开了一道口子。
“噗…”云舒忍不住笑出声，又赶紧捂住嘴。
楚明昭脸颊微热，有些懊恼地瞪着那片破叶子。
“无妨。”沈舟言的声音依旧平静，他又拿起一片叶子，“力道不必太大。看我这里。”他放慢动作，修长的手指清晰地展示着每一个细微的转折和用力的节点。
楚明昭凝神看着，再次尝试。这一次，她小心地控制着力道，模仿着他的动作。虽然成型后的漏斗不如沈舟言的完美，边缘略有些毛糙，但总算是立住了！
“成了！”她欣喜地低呼一声，像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眼中亮起光彩。
沈舟言看着她孩子气的笑容，几不可察地弯了下唇角，随即移开目光，拿起另一片叶子开始包下一个。只是这一次，他站的位置，离她更近了些。
“阿木！你看你放的米！”赵嬷嬷的嗔怪声传来，“放这么多！待会儿馅料还怎么塞？绳子都要被你撑断了！”
阿木看着自己手里那个鼓胀得快要裂开、歪歪扭扭的“巨无霸”，嘿嘿傻笑：“嬷嬷，我这不是…想着多包点肉，吃着香嘛！”
林氏看着眼前这热热闹闹、充满烟火气的场景，看着女儿专注学包粽子的侧脸，看着沈舟言沉默却可靠的守护姿态，再看看阿木、云舒他们笨拙又认真的样子，心中被一种久违的、暖融融的满足感充盈。她拿起一颗剔透的蜜枣，轻轻放进楚明昭刚刚勉强成型的粽子里，柔声道：“昭儿，慢慢来，包的什么馅儿都好。”
粽子在锅里咕嘟咕嘟煮了大半夜，端午清晨，整个济世堂都弥漫着浓郁的粽香。楚明昭揭开热气腾腾的大锅盖，白茫茫的水汽扑面而来，带着箬叶和糯米的清香，让人精神一振。
“出锅喽！”云舒拿着长筷子，兴奋地嚷着，小心地将一串串捆扎好的粽子捞出来，浸入旁边备好的凉水里。滚烫的粽子遇冷收缩，箬叶的颜色变得更加翠绿鲜亮。
“快尝尝！快尝尝！”赵嬷嬷端着一大盘晾得温热的粽子放到院中石桌上，招呼着众人，“看看老婆子我的手艺退步了没！”
阿木迫不及待地抓起一个沉甸甸的咸肉粽，烫得在两只手里来回倒腾，嘴里呼呼吹着气，也顾不上解开绳子，张嘴就咬开箬叶一角：“嘶…哈…烫！好烫！嗯…香！真香！肉都化了！”他含糊不清地嚷着，一脸满足。
楚明昭笑着摇摇头，拿起一个小巧精致的蜜枣粽。这是她包的为数不多能见人的成品之一。解开棉绳，剥开碧绿的箬叶，露出里面晶莹润泽的糯米，中间镶嵌着一颗的深红色蜜枣。她轻轻咬了一口，软糯香甜，带着箬叶特有的清香，蜜枣的甜恰到好处地渗入每一粒糯米中。
“母亲，您尝尝这个。”她将咬了一口的粽子递到林氏唇边。
林氏就着女儿的手尝了一口，细细品味，眼中笑意更深：“嗯，甜而不腻，火候正好。昭儿第一次包，能这样就很好了。”
“那得多亏沈公子教得好。”楚明昭下意识地看向沈舟言。他正慢条斯理地剥开一个自己包的咸肉粽。那粽子棱角分明，大小均匀，箬叶包裹得严丝合缝，如同艺术品。他咬了一口，动作依旧不疾不徐，垂着眼睫，似乎在专注地品味。
“沈公子，味道如何？”楚明昭忍不住问。
沈舟言抬眸，目光与她相触，微微颔首：“甚好。咸淡得宜，米粒软糯，肉香浓郁。”他顿了顿，补充道，“楚小姐包的蜜枣粽，想必也是极好。”语气平淡，却让楚明昭心头一跳，耳根有些发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