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生辰前的最后一个满月夜,阿黎在药园深处辟了块新圃。这里的泥土用辰砂、蛇血和七种毒草灰混合而成,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紫红色。她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个丝囊,倒出三颗珍珠大小的虫卵——这是用洞窟里带出的壁虎蛊与金蚕蛊杂交而成的"影蚕",十年才能得一批卵。
"吃吧。"阿黎划破手腕,让血滴在虫卵上。与寻常蛊虫不同,影蚕卵吸收血液后竟变得透明,能清晰看到里面蜷缩的幼虫在吞吐血丝。这是龙婆竹简里记载的秘法,以蛊女纯血喂养的影蚕,破茧后能化形为饲主的模样。
新圃西角插着银簪刮下的碎屑摆成的星象阵。阿黎解下腰间银鞭,鞭梢轻点东南角的银屑,那片银粉立刻燃起幽蓝的火苗。随着她顺时针依次点燃其他三角,整个苗圃被笼罩在淡蓝色的光晕中——这是"星火护蛊阵",能加速蛊虫成长而不损其灵性。
正当她全神贯注调整火势时,胸口突然传来尖锐的刺痛。阿黎扒开衣领,发现蝶翼纹身的边缘正在渗血,而本该在子时才会发作的蝎蛊突然提前躁动起来。她立刻明白过来:有人在用高阶蛊术干扰她的本命蛊!
银鞭自动飞入手中,阿黎纵身跃上梨树枝头。蛊灵眼穿透夜幕,看到寨子西边的老磨坊里闪烁着不正常的红光。她捻起一撮耳报菇的孢子粉撒在风中,立刻捕捉到断断续续的咒语声——是代茶婶在念《夺蛊诀》!
"果然忍不住了..."阿黎冷笑。自从寨老宣布要举办蛊女比试,代茶婶就频频在药园附近转悠。这个曾经龙婆最大的竞争对手,如今把主意打到了影蚕卵上。
阿黎从发间取下银簪,簪尖在掌心划出个血符。当血珠滴在鞭柄的蝴蝶浮雕上时,银鞭突然延展成七尺长的银索。她手腕轻抖,银索如灵蛇般窜向磨坊方向,在夜空中划出闪亮的轨迹。
远处传来一声闷响,红光应声而灭。阿黎胸口的刺痛感随之消失,蝶翼纹身恢复成静谧的深蓝色。她收回银鞭时,发现鞭梢沾着些暗绿色的粉末——是代茶婶本命蛊"碧蟾蜍"的蜕皮。
"还有七天。"阿黎抚摸着重新变得温顺的蝎蛊,望向东方渐白的天色,"七天后,就让全寨看看什么是真正的蛊女。"
比试前第六天,阿黎破天荒地离开了药园。她背着竹篓来到断魂崖,这里是白苗寨历代蛊女采集"月见草"的圣地。崖缝间生长的银叶草只在每年七月结果,其果实形如弯月,是炼制"幻形蛊"的关键材料。
悬崖上的风像刀子般锋利。阿黎赤脚踩在突出的岩石上,脚踝银铃被吹得叮当作响。她解开银鞭缠在腰间,空出的双手如鹰爪般抠进岩缝。蛊女祭赋予的蟾蜍攀附力让她能在近乎垂首的崖壁上灵活移动,但最危险的还是那些藏在暗处的"守崖蛊"——历代蛊女留下的护卫蛊虫。
当阿黎的手指即将触碰到一丛月见草时,岩缝里突然窜出条双头小蛇!她猛地后仰,蛇牙擦着鼻尖划过。这蛇通体晶莹如玉,两颗头一黑一白,正是代茶婶二十年前留下的"阴阳守宫"。
"得罪了。"阿黎从发间拔出银簪,簪尖在左手腕旧伤处一蹭。沾染蛊女血的银簪顿时泛起红光,在空中划出个"禁"字符文。双头蛇像被无形的手捏住般僵在半空,两对蛇眼死死盯着她。
阿黎趁机摘下三颗月见草果实。就在果实离枝的刹那,整株银叶草突然枯萎,而崖底传来隆隆的震动声——这是惊动了更厉害的守崖蛊!她不敢耽搁,将果实含在口中,银鞭往突出的岩石上一卷,借力荡向对面山崖。
身后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阿黎回头瞥见崖壁上涌出无数红点,那是成千上万只"食肉蚁"组成的潮水。这些蚂蚁大小如黄豆,专吃带有月见草气息的活物。
银鞭在晨光中舞成光幕,抽飞最先扑来的蚁群。阿黎感到有蚂蚁爬进了裤脚,立刻催动蜈蚣蛊毒。皮肤分泌出的黏液让蚂蚁纷纷滑落,但更多的红潮正从西面八方涌来。
危急关头,她突然想起龙婆说过月见草的特性。阿黎咬破一颗果实,将汁液涂抹在银鞭上。鞭身顿时散发出清冷的银光,所到之处蚁群如见天敌般退散——原来月见草汁正是食肉蚁的克星!
当阿黎有惊无险地落回崖底时,朝阳己经完全升起。她吐出剩下的两颗果实,发现它们在手心微微颤动,像是活物般有呼吸的节奏。这才是炼制幻形蛊的最佳材料:被蛊女含过,又经历过生死危机的月见果。
比试前第三天,药园里弥漫着古怪的甜香。阿黎将月见果捣碎,加入影蚕脱下的皮、碧蟾蜍粉末以及七种毒花的蜜露,在石臼中研磨成半透明的膏体。这种膏药在月光下会变幻颜色,正是"幻形蛊"的雏形。
"还差最后一样..."阿黎解开衣领,银簪在胸口蝶翼纹身中心轻轻一刺。当簪尖沾上那滴泛着蓝光的本命精血时,整个石臼里的药膏突然沸腾起来,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小的漩涡。
她迅速将药膏分成五份,分别装入准备好的陶罐。每个罐子都用不同的方式密封:金蚕蛊用的罐子裹上桑蚕丝,蜈蚣蛊用的罐子埋入炽热的炭灰,蜘蛛蛊用的罐子悬挂在蛛网中央,蟾蜍蛊用的罐子浸入山泉水,而蝎蛊用的罐子则暴露在最猛烈的阳光下。
这是龙婆竹简里记载的"五毒分炼法",能让幻形蛊具备五种不同的特性。阿黎守在药园里寸步不离,每隔一个时辰就调整次罐子的位置。当夜幕降临时,五个罐子同时发出嗡鸣,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壁而出。
阿黎取出银鞭,鞭梢依次点过五个罐口。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每个罐子都传出不同的回应声——金蚕罐发出丝线绷紧般的"铮铮"声,蜈蚣罐是百足爬行的"沙沙"声,蜘蛛罐像是有东西在吐丝,蟾蜍罐传出"咕咕"的鸣叫,而蝎罐则是尾针摩擦的"咔咔"响。
"成了!"阿黎擦去额头的汗水。她小心地将五种药膏分别装入玉盒,在盒盖上用银簪刻下对应的毒虫符号。这些玉盒被藏进贴身的绣囊,与皮肤只隔着一层薄薄的棉布,靠体温继续温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