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鹤鸣又昏昏沉沉地睡了几日,她睡得不大安稳。
一时身体发热,额上冒汗,周身都散发着灼人的雾气;一时又浑身冰凉,连身下的羽榻都结了薄薄的霜。
面对这样的情形,胡梦深唯恐她是在阵眼之中被什么东西伤了根基,而导致功体异常反伤自身。
他想引自身的法力为她疏导体内灵气和筋脉,可又怕妖气入体会影响殷鹤鸣这样的玄修。
思前想后,他决心试一试那竹简之中的秘法。
虽然都是妖法,可那竹简原本的主人陶云渺却曾试过褪去妖身,因而他所留下的功法和仙器都有一股仙灵之气。
运用得当,倒是可以将妖气压制,不影响殷鹤鸣体内的灵气。
于是这些时日,胡梦深便借助着竹简上的功法,先将妖气洗练,剔除其中的浊气,留下那一丝清气,再从身后灌入殷鹤鸣的筋脉之中,去压制她身上的反常现象。
这样的法子虽然有效,可十股妖气才能取出一缕清气,着实太消耗了。
且不说胡梦深原先被伤过根基,体内妖气本就不算充沛,就是最近,他在秘境之中也一样受了伤。
连续几日下来,他便觉得有些气空力尽,难以为继了。
就在这一日,他面色有些苍白的结束了助殷鹤鸣的疏导调理,自己轻咳了一声,却听见羽榻之上传来一声轻响。
“唔……”
殷鹤鸣再一次睁开了双眼,这一次,她似是感受到了什么,来不及看上胡梦深一眼,殷鹤鸣忙起身打坐,双掌沉于丹田之处开始运功。
见她如此,胡梦深把想要说的话咽了回去,也不敢打扰她修行。
殷鹤鸣将意识沉入气海,昏迷之时,她能感觉到有一股仙灵之气渗入自己脉络之中游走。
不知为何,那仙灵之气似与她的功法修为极为契合,填补了自己体内失去的那道柔和白光,将那垂死挣扎的水滴彻底压了下去。
殷鹤鸣心意一动,她感觉到时机己经到了,今日,她就能彻底炼化这颗水滴。
果然,几个时辰后,她霍然睁眼,神采奕奕,面上带笑。
胡梦深见状,便讨好般地蹭了过来。
他们靠着灵契相连,虽然灵契受了损,二人之间的联系似乎变得微弱了一些,但胡梦深依然能感觉到殷鹤鸣的变化。
他有些惊讶,竟然还可以如此,他以前从未见过这样……
双灵根。
没错,殷鹤鸣将那水滴彻底炼化之后,它竟然化为一汪潭水,沉入气海之中,被风灵根所吸纳。
而后,竟然首接从风灵根之上再结一株雾灵根。
与先前的金相风属不同,这一次竟是水相雾属。
殷鹤鸣也是有些惊讶,而后顿时大喜。
如此一来,代表着她可以操控的世间元素又多了一种。
虽说修仙者只要修为达到了一定的境界,便可操控世间万物,可到底还是与自己灵根相契合的元素控制起来最为得心应手。
殷鹤鸣抬手,掌心之中立刻冒出一颗水滴,身上带着极为矛盾的属性,忽暗忽明,忽重忽轻。
原来这便是雾。
看不真切,蒙蔽五感。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矛盾重重,亦真亦幻。
胡梦深惊喜过后,忙道:“恭喜契主了,这可真是少有!”
殷鹤鸣闻声,这才收起那水滴,望向自己身边的胡梦深,笑道:“还要多谢胡道友,若非你助我,我还未必能功成。”
胡梦深闻言得意一笑,虽然他此刻是人形,殷鹤鸣却仿佛能看到他将尾巴翘到天上去的模样。
而后他倒头往地上一躺,撒娇发痴耍赖一般喊道:“可累死我了,现在轮到我歇歇了,我要一路睡到中洲去。”
胡梦深还以为殷鹤鸣会说些什么话来同他斗嘴,可这一次,殷鹤鸣却什么也没说。
她只是笑着道:“好。”
胡梦深愣了愣,只听殷鹤鸣道:“你睡吧,到了中洲,我再叫醒你。”
胡梦深闻言,也轻笑了一声,而后摇身变回了狐狸模样,轻巧地跳进自己拢好的窝里,闭目调息去了。
殷鹤鸣则思索着这前前后后的所有事。
现在可以断言,这一场任务从一开始便是乌从方的一场骗局,或许那蛟精也不过是他请来做戏的。
他利用蛟精拖住天字号的那群人,不知做了些什么,而后又将其他人都骗入了秘境之中,借由阵法,将所有人的功力都吸食殆尽。
而那一日,自己在阵眼中所见的躺在水潭之中的斗篷人,大概就是后来胡梦深所见到的人。据当日情形来看,那些被吸食的灵力都汇聚到了水潭之中,流入了那人体内。
那人是谁?
是他在吞噬众人的灵力吗?
疗伤?练功?还是其他目的?
他为什么靠近了自己,杀了自己,却又在看到铜镜碎片后而退开?
殷鹤鸣望着自己手中那一小块不规则的铜镜碎片,它一共亮过两次,一次在这艘船上,一次就是在阵眼中。
它到底是什么,又为什么会在母亲手里。这……应该是父亲留下的吧,到底是什么呢?
关于父亲,她发现自己并不了解这个人。
只知道他是元婴的修为,他将自己带上澜沧派后,便安排自己在门中学习,数年后见自己毫无进益,便再也没有分给过她任何眼神。
关于他的秘密,恐怕只有进入澜沧派才会知晓了。
或许……大娘也会知道,但……
殷鹤鸣摇了摇头,那一帮子人想杀自己还来不及,哪里还会等着自己上门去问问题。
其实殷鹤鸣想不通,自己那些无缘的兄弟姐妹和同门既然是为了宝物而来,那在杀了母亲,夺走父亲遗留的所有宝物后,应该就此离去,为何还会对自己穷追不舍,非要斩草除根不可呢?
如果说,原身展露过自己是什么天纵奇才,他们怕日后被报复,所以想要斩草除根,倒还有得一说。
可偏偏,原身在所有人眼里都是个“不长进没天赋的废物”,这样的人,就算留她活着,又能如何呢?
罢了,这一切,等自己返回了中洲,自然就会知晓。
她相信,只要自己踏上中洲的土地,往日那些恩恩怨怨又会重新找上门来。
很快,几日后,金帆靠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