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厮快步进来,垂手立在帘外:“不知姑娘唤小的有何吩咐?”
黛玉示意紫鹃放下帘子,这才开口道:“林安,你素来机灵,为我去仔细打听件事儿。”
林安忙道:“姑娘尽管吩咐。”
黛玉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几分:“你去打听打听,珩哥哥外头寻的那位顾姨娘,究竟是何来历?那眉楼又在何处,都打听仔细了来回我。”
林安眼珠一转,瞬间心下了然,珩哥哥不就是姑爷?老爷才应了他和小姐的婚事没多少日子,怎的就在外头养了小的?难怪姑娘脸色不好,这是要打听清楚了,去抓那勾引姑爷的狐狸精?
他虽心里猜疑,却不敢多问,只应道:“小的这就去。”
待林安退下,紫鹃忍不住道:“姑娘这是...…姑娘,奴婢有句话要问,姑娘可想的清楚了?您到底是如何想法?珩大爷在姑娘心里究竟如何?姑娘想要的又究竟是什么?是知冷知热的良人?还是门当户对的……”
“闭嘴。”黛玉忽然厉声道,随即又似泄了气般,软软地靠在引枕上:“我自有主张,你不必多问。”
紫鹃见她眼圈微红,也不敢再言,只默默退到一旁。
日头渐渐西斜,黛玉午膳也没用几口,只坐在窗前发呆。紫鹃几次想劝,见她神色郁郁,终究没敢开口。
首到申时三刻,林安才匆匆回来。黛玉见他来了,立刻首起身子:“可打听到了?”
林安擦了擦脸,低声道:“回姑娘的话,小的打听清楚了。那顾姨娘,原是金陵城秦淮河上明月楼画舫上的清倌人,前些日子才到扬州,在瘦西湖边赁了处两层小楼,取名眉楼。”
清倌人多是才貌双全的!必定是个绝色的,不然,又怎入得他的眼?黛玉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接着说。”
“这位顾姨娘诗才极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那些文人雅士都敬称她一声'女学士'。连刺史大人和赵知府都曾登门求见,偏她性子傲,不是文人士子,任你几品官都不见。"林安说到这里,偷眼看了看黛玉脸色,见她面色发白,不由放低了声音。
“倒是个有性子的!”黛玉心里微微一颤。
“可奇怪的是,珩大爷初去那日只报了名号,顾姨娘竟亲自迎了进去。前日里,顾姨娘发了大把的帖子,请了不少文人士子,乡绅富商过去,然后当着众人的面,看着让人摘了眉楼的门匾,亲手挂了闭馆的牌子,说是要从此闭馆从良,跟在珩大爷身边侍奉笔墨,请众人给做个见证的。”林安一边瞧着姑娘的脸色,一边道。
有句话他没敢说,如今外头都传遍了,说姑爷和那顾姨娘,是才子佳人,堪比古时的文君相如,天生绝配。
黛玉听到这里,身子微微一晃,紫鹃连忙上前扶住。她却摆摆手,强自镇定道:“她...她叫何名?”她?连顾氏都不愿意说出口了?这分明是把人家当情敌了嘛!
林安道:“回姑娘,顾姨娘本名顾媚,字眉生,外间都称她'横波先生'。”
“顾横波...…”黛玉喃喃道,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原来是才女顾横波…...”。
她忽然轻笑一声,那笑声却比哭声还令人心酸:“我早该想到的。她的《柳絮词》我读过不下百遍,《墨兰图》更是临摹了不知多少回...没想到,她竟能为了珩哥哥闭馆从良了。她能……跟了珩哥哥,倒也不辱没了她。”
明知顾横波只是珩哥哥纳的妾,甚至只是养的外室……不,不可能是外室,珩哥哥不是那种无情的人,他定然不会让她在外头无名无份的孤苦无依,必是要带回府里的。可黛玉这会子为何心里竟觉堵的难受?
紫鹃见她神色不对,忙道:“姑娘别多想,那顾氏再如何,终究是风尘出...…”
“你懂什么!”黛玉突然打断她,眼中泪光盈盈:“横波先生是真正的才女,诗画双绝,父亲也称赞过的。如今跟了珩哥哥...…”说到这里,她声音哽咽,再也说不下去后半句:倒也真是文君相如,天生绝配了。
窗外一阵风吹过,卷起几片梅花瓣飘进屋里。黛玉伸手接住一片,看着那粉白的花瓣在掌心颤动,忽然觉得心口一阵刺痛。她想起在金陵时,曾与珩哥哥品评顾横波的新词,那时他还笑着说:“这般才情,也算世间少有……”。
一滴泪无声地落在花瓣上,将那粉白染得更加凄艳:"既然都说顾先生是女中丈夫...…”黛玉咬着唇,眼底泛起水光,“我总该去亲眼瞧瞧,到底是怎样的人物值得他...…”。话音未落,一滴泪正落在反扣的诗集上,洇开了扉页的朱砂印。
“姑娘……心里是有珩大爷的?可姑娘难不成……毕竟,珩大爷己订下了秦……”。姑娘到现在还看不清楚她自己的心。
“他定下了谁又干我何事?”黛玉突然厉声打断了紫娟。
“姑娘既不在意他,又因何这般苦恼?”紫娟虽被黛玉的失常吓了一跳,可还是勇敢的说了出来,她总不能看着姑娘就这般糊里糊涂的作践自己。
黛玉听得紫娟如此一问,不由猛然一怔。是啊,既然他己订下了秦氏,自己又不愿给他做妾,何必在意他在外头寻了谁,何必在意他纳了几房妾?可为何自己竟这般难受?
“谁……谁是因为那些苦恼?我……只是……只是觉得,前些日子冷落了他,才让他天天躲出去,在这扬州他又再无相熟的旁人,那几日整天在街上风餐露宿,心里定然是不好受的……我,只是觉得愧对了他……毕竟,他是为着我……才来……”。好像还真能说的过去。
“那姑娘为何要冷落了他?就因为林老爷那一句话?那日那赵知府那般追问,林老爷明显是要借着珩大爷的名号,让赵知府忌惮,不敢再害林府,姑娘慧智,又岂能想不通?又何必……”。
“不许再说了!就你这蹄子多嘴多舌,问的人心乱。”黛玉头一回觉得,紫娟这丫头怎生这般烦人?
“好好好,姑娘既不想听,那紫娟便不说,那我这就去给姑娘准备明儿出门的衣裳”。
“谁……谁说要出门……”?她猛然想起,方才自己吵着要去见顾横波的。可她有何资格去见?妹妹么?珩哥哥不过是二舅舅的世侄,又不是正经的亲戚,更不是正经的兄妹?那……去了岂不是自找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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