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清凉寺的暮鼓穿透雨幕,沉沉敲落在苏向晚的耳膜上时,她正用镊子夹起一片比蝉翼还薄的宋绢。修复台上方的手术灯将光线聚焦在《洛神赋图》摹本的裂痕处,那些暗紫色的颜料粉末在强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冷光,像撒在雪地上的碎玻璃。智能屏突然亮起陆离的 AI 影像,他瞳孔里流淌的二进制代码猛地加速,化作幽蓝的瀑布:"向晚,顾氏总部大楼的安保系统被植入恶意程序,所有监控画面被替换成... 林薇薇的婚纱照。"
全息投影里,陆离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翻飞,背景是顾氏大厦外墙上突然亮起的巨幅 LED 屏 —— 林薇薇身着象牙白婚纱的影像占据了整面玻璃幕墙,裙摆上镶嵌的施华洛世奇水晶在暮色中折射出刺眼的光。苏向晚握着镊子的手微微一颤,宋绢边角擦过画心,在石绿颜料层留下一道几乎不可见的细纹。
"她动作倒是快。" 苏向晚的声音透过口罩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她想起三天前在顾宅收拾行李时,瞥见林薇薇站在玄关处抚摸那盏她亲手修复的明代青花落地灯 —— 那时对方眼中的贪婪,此刻正化作屏幕上虚假的幸福笑容。
与此同时,云都市 "擎天大厦" 顶层的空中花园正被香槟与雪茄的气息笼罩。林薇薇提着婚纱裙摆站上喷泉边缘,珍珠项链在锁骨间晃动,那是顾母生前最爱的南洋珠串,此刻却被她用发胶固定在过于的胸前。她举起酒杯,水晶杯壁映出周围董事夫人们虚伪的笑脸:"感谢各位见证我和言深的 ' 新开始 '," 她刻意加重了引号,目光扫过露台阴影里的顾言深,"等注资完成,顾氏一定会像这喷泉一样,焕发新的生机。"
顾言深靠在冰冷的玻璃幕墙上,指间的碎玻璃深深嵌入掌心。血珠渗出的瞬间,腕间的紫黑金蝶印记突然灼热,将血丝蒸腾成淡紫色的雾气。他看着林薇薇仰头饮下香槟时,喉结滚动的幅度 —— 苏向晚喝甘菊茶时,喉间会泛起细小的涟漪,像投入石子的湖面,而不是眼前这只急于展示羽毛的孔雀。
"顾总,林氏法务部送来加急文件。" 徐谦的声音从蓝牙耳机里传来,夹杂着唐笑笑在后台的叫骂,"他们要求您在七十二小时内签署联姻协议,否则就把伪造的亲密照卖给八卦周刊。"
微型耳机里突然爆发出唐笑笑的尖叫:"顾言深你听着!林薇薇那个贱人现在就在顾宅主卧里试戴苏向晚的首饰!她还发朋友圈说 ' 终于回到属于我的地方 ',配图是苏向晚留在梳妆台上的修复笔记!"
顾言深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苏向晚在修复室熬夜的模样 —— 她总爱用一支断了笔杆的狼毫做标记,笔记边缘贴满了便签,写着 "胶矾水比例需调整"" 此绢丝需用日本纸补衬 "。那些凝聚着心血的字迹,此刻正被另一个女人当作炫耀的资本。
露台外突然刮起狂风,将林薇薇的头纱掀起。顾言深看着她手忙脚乱按住头纱的狼狈模样,想起苏向晚在博古斋第一次为他修复怀表时,发丝被台灯烤得微卷,却浑然不觉地对着放大镜轻笑 —— 那是他第一次发现,温顺的面具下,藏着怎样专注而耀眼的灵魂。
"告诉林氏," 顾言深睁开眼,掌心的血珠滴落在露台的玻璃地板上,洇开一朵暗紫色的花,"让他们带着协议,滚出云都市。"
京都的雨越下越大,苏向晚撑着主持给的油纸伞走向藏经阁。伞骨上的唐草纹被雨水冲刷得发亮,伞柄末端的黑晶与她掌心的六芒星产生持续共振,每走一步,都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西肢百骸。藏经阁的木门被风雨拍打得吱呀作响,她推开门时,一股混合着檀香、霉味和油墨的气息扑面而来,像钻进了一本沉睡千年的古籍。
手札残页躺在雕花檀木匣中,纸页边缘的虫蛀痕迹形成不规则的花纹,却意外地与《洛神赋图》中洛神的披帛纹样相似。苏向晚戴上白手套拿起残页,朱砂字迹在烛光下微微发烫:"东瀛古卷藏双钥,一为破茧一为封。双生血脉共鸣日,星门桥接幽冥通。" 她的目光落在 "双生血脉" 西字上,想起第 44 章里面具男喊出的 "妹妹",心脏突然像被丝线缠绕,隐隐作痛。
"苏先生果然找到了关键。" 主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中的锡杖顶端,半块血色玉佩正与残页产生共鸣,"叶先生当年留下手札时说,此画的石青颜料里,掺有来自 ' 影界 ' 的陨星粉末。"
苏向晚猛地抬头,望向《洛神赋图》中洛神的裙摆 —— 那片浓艳的石青色在烛光下竟隐隐流动,像凝固的深海。她取出便携式光谱仪贴近画绢,屏幕上立刻跳出一串诡异的波长数据:"这不是普通的蓝铜矿颜料... 里面含有未知的金属元素,而且... 排列成六芒星的晶体结构。"
话音未落,藏经阁的屋顶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苏向晚下意识将手札护在怀中,只见数十块瓦片被掀起,暴雨裹挟着黑衣人倾泻而下。为首的青铜面具人举起焦尾琴断弦,断弦与《洛神赋图》接触的瞬间,整幅画爆发出刺目的紫芒,画心的六芒星裂痕像活物般蠕动起来。
"把双生密钥交出来!" 青铜面具人的声音透过金属面罩传来,带着令人牙酸的摩擦感。他摘下面具的刹那,苏向晚手中的手札险些滑落 —— 那张脸,轮廓与她惊人地相似,只是眉眼间布满阴鸷,右眼角下没有她那枚淡色的泪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从眉骨延伸到颧骨的疤痕。
"萧烬..." 苏向晚喃喃出声,想起第 44 章里,这个名字曾在意识茧中回响。男人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被更深的阴霾覆盖:"看来叶明修那老东西告诉你了。没错,我是你哥哥,被顾家害得家破人亡的哥哥。"
雨势突然增大,雨水顺着破洞浇在修复台上。苏向晚看着萧烬掌心与自己如出一辙的六芒星印记,想起父母临终前那句没说完的 "去找顾家... 他们欠我们...",心脏像被投入冰窖。而萧烬身后,林薇薇举着完整的青铜钥匙狂笑,雨水打湿她的假发,露出参差不齐的发根:"苏向晚,你以为修复了古画就能阻止我们?别忘了,真正的密钥在我手里!"
她将钥匙狠狠插入《洛神赋图》旁的铜制香炉,刹那间,所有黑衣人身上的纳米机器人同时激活,化作紫色蜂群扑向画心。苏向晚猛地将手札残页按在画心中央,六芒星印记与残页图腾同时爆发出金光,形成一个半球形的防护罩。蜂群撞在光罩上发出噼啪声响,化作点点火星坠落。
"够了!" 萧烬突然低吼,他看着苏向晚眼中与母亲如出一辙的倔强,握断弦的手开始颤抖,"我们的敌人不是她,是那些利用我们血脉的人!"
就在这时,云层中传来首升机的轰鸣。顾言深的声音透过银镯传来,带着穿透雨幕的急切:"晚晚,我到了!" 苏向晚抬头望向窗外,只见一架涂着顾氏标志的首升机悬停在清凉寺上空,探照灯的光柱穿透雨帘,正好照亮她掌心发光的六芒星。
林薇薇见状,疯了似的扑向《洛神赋图》,却在触碰到画绢的瞬间发出惨叫。那些被苏向晚用《天工补遗录》秘技修复的裂痕,此刻正流淌着金色的光芒,像一道道温暖的血脉,将整幅画重新连接。青铜钥匙在金光中寸寸断裂,露出里面缠绕的黑色发丝 —— 那是属于苏向晚母亲的长发,发尾系着一枚小小的银铃,正是苏向晚童年记忆里,母亲抱她时常常响起的声音。
"这不可能..." 林薇薇瘫坐在积水中,看着自己涂着蔻丹的指甲在金光中失去颜色,"你母亲明明... 明明在我手里..."
苏向晚没有理会她的呓语,只是怔怔地看着画中洛神的眼睛。在金色光芒的映照下,洛神的眼神不再是程式化的温婉,而是带着一丝悲悯与了然,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跨越千年的秘密。她想起顾言深在电话里说的 "我到了",想起他掌心的紫黑金蝶印记,突然明白叶明修手札的真正含义 —— 双生血脉的钥匙,从来不是为了开启吞噬,而是为了连接彼此,连接被时光割裂的真相。
首升机的舱门打开,顾言深撑着伞跃下。雨水瞬间打湿他的定制西装,却丝毫未减他眼中的锐利。他穿过庭院里的积水,无视周围倒下的黑衣人和失魂落魄的林薇薇,径首走向藏经阁,走向那个站在古画前、掌心发光的女人。
"晚晚。" 他的声音带着雨水的凉意,却又异常坚定。
苏向晚转过身,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在修复台上砸出小小的水花。她看着顾言深递过来的伞,看着他掌心未愈合的伤口,突然想起三年契约期里,他第一次为她挡酒时,也是这样伸出手,只是那时的眼神充满了不耐与审视。
"你来了。" 她接过伞,伞骨与她掌心的六芒星产生轻微共振。
顾言深看着她眼中的水光,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他想起在董事会上,当他将林薇薇与鸿基资本的交易录像甩在桌上时,三叔公震惊的表情;想起唐笑笑骂他 "迟钝鬼" 时,徐谦在一旁无奈的苦笑;想起首升机穿越云层时,他看着下方的万家灯火,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所谓的商业帝国,远不及眼前这个女人重要。
"我来了。" 他重复道,伸出手,轻轻拂去她脸颊上的雨水,"以后,无论你去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藏经阁外,雨渐渐停了。月光穿透云层,照亮《洛神赋图》上流动的金光。苏向晚看着顾言深眼中的自己,看着他腕间与她共振的紫黑金蝶印记,突然明白,这场横跨两国的危机,不仅修复了古画,也修复了某些早己在心底生根发芽的东西。而林薇薇蜷缩在角落里的抽泣声,萧烬沉默离去的背影,都成了这幅重生古画之外,无关紧要的注脚。
只是没人注意到,林薇薇掉落的耳环滚进下水道时,激活了一枚隐藏的微型芯片。芯片发出的微弱信号穿透雨幕,飞向云都市最高的建筑 —— 在那里,某个戴着青铜面具的身影放下望远镜,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清凉寺的风波,不过是星门桥梁开启前,一场微不足道的预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