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极基地的极光蓝在云都的晨曦里褪成浅灰,苏向晚坐在顾言深的车里,指尖无意识地着右肩的蝴蝶纹身。那里不再发烫,却像嵌入了一枚恒温的琥珀,每一次心跳都带着细微的共鸣。后座的阳阳早己抱着平板睡熟,屏幕还亮着北极冰原的卫星地图,那个闪烁的金色光点像未愈合的伤口。
"到了。" 顾言深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车停在老城区一栋爬满常春藤的小楼前,三楼的露台上晒着几件素色棉麻衣物,在晨风中轻轻晃荡。这是她昨天刚租下的工作室兼公寓,推开窗就能看见巷口那家开了三十年的修笔店。
"我让陈助理把修复工具送过来了," 顾言深推开车门,西装袖口的薄茧在阳光下清晰可见,"三楼的采光不错,适合看画。" 他顿了顿,从后备箱拿出一个木盒,"这是你放在顾宅的《溪山行旅图》残片,我让张妈包好了。"
苏向晚接过木盒,指尖触到盒面熟悉的包浆感。三年契约期,她在顾宅的书房修复了无数古籍字画,却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以这样的方式离开。"谢谢。" 她低声道,目光掠过他左胸的位置 —— 那里的金蝶印记被衬衫覆盖,却仿佛仍能看见与自己纹身交织的光芒。
顾言深看着她搬着纸箱走进楼道的背影,喉头滚动了一下。昨夜在基地,当她将金箔修复刀抵在两人掌心时,他清晰地听见母亲的声音在时空裂隙中回响:"言深,别让她再做容器。" 可他更清楚,苏向晚的血液里流淌着比蟫鱼王更古老的倔强。
【壹?工作室的尘埃与微光】
三楼的工作室被苏向晚收拾得初具模样。朝南的大窗下摆着宽大的修复台,鸱吻造型的镇纸压着一张宣纸,上面是她刚勾勒的《女史箴图》新增修复线草图。墙角的博古架上还空着,只有几枚从敦煌带回的陶片标本,在阳光下泛着土黄色的微光。
"叩叩叩。" 敲门声在午后响起。苏向晚打开门,看见一个穿着烟灰色风衣的男人站在楼梯口,手里提着一个贴满海关标签的樟木箱。他的眉眼生得极淡,鼻梁高挺,左眼角下方有颗若隐若现的泪痣,像用细笔点上去的墨痕。
"苏小姐," 男人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空谷回声感,"我是沈聿。"
苏向晚的瞳孔微缩。这个名字在《天工补遗录》的残页里出现过 —— 沈聿,顾言深的克隆体,那个对 "慈" 字修复刀执念极深的存在。她下意识地握紧了身后的门框,修复刀就放在工作台上,刀柄冲着顺手的方向。
沈聿似乎看穿了她的警惕,微微颔首:"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他将樟木箱放在地上,推开箱盖,里面整齐码放着十几件用软缎包裹的文物,"这些是海外回流的宋元字画,委托人指定要你修复。"
一幅展开的绢本从箱中滑出,边缘的蟫鱼蛀孔让苏向晚呼吸一滞。那些蛀孔排列成奇特的星图,与敦煌石棺内壁的纹路如出一辙。"委托人是谁?" 她蹲下身,指尖悬在画心上方,能感受到微弱的能量共鸣。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收藏家。" 沈聿蹲在她对面,风衣下摆扫过地面的尘埃,"他说你是唯一能修复这些 ' 带毒 ' 文物的人。" 他的目光落在苏向晚右肩的纹身处,"就像你能修复顾言深心脏里的鳞片一样。"
工作室里突然安静得能听见窗外蝉鸣。苏向晚抬起头,正对上沈聿那双淡褐色的眼睛,里面没有克隆体的机械感,却盛满了一种历经千年的疲惫。"你到底是谁?" 她问,"真正的沈聿,还是... 别的什么?"
沈聿笑了,指尖轻轻拂过一幅画的落款:"重要吗?" 他站起身,从风衣内袋掏出一张支票,"这是预付定金,足够你租下这个工作室十年。"
支票上的数字让苏向晚皱眉。她想起今早顾言深递给她的黑卡,被她推了回去:"顾先生,契约己经结束了。" 此刻沈聿的支票如出一辙的重量,让她感到一种被物化的不适。
"我不需要。" 她将支票推回去,目光落在樟木箱里的《千里江山图》残片上 —— 那上面的青绿颜料竟在微微蠕动,像活过来的蟫鱼。"这些文物很危险,你应该找国际文物局。"
"他们?" 沈聿嗤笑一声,走到窗边,"0720 探员的克隆体还躺在北极基地的培养皿里,你觉得文物局的手没伸到那里吗?" 他转过身,阳光在他脸上切割出冷硬的轮廓,"苏小姐,修复师不该只活在工作室里。"
他留下樟木箱,转身下楼。楼梯间传来他的脚步声,却在某一阶突然消失,像从未出现过。苏向晚走到窗前,看见巷口那辆黑色轿车驶离,车牌号是她在博古斋初遇顾言深时见过的 —— 属于国际文物局的特别行动组。
【贰?赡养费与流言的种子】
傍晚时分,顾言深的电话打进来时,苏向晚正在给《千里江山图》残片做光谱分析。显微镜下的颜料颗粒果然含有蟫鱼王的鳞粉,在紫外线照射下发出幽蓝荧光。
"向晚," 顾言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林薇薇在朋友圈发了东西。"
苏向晚点开微信,置顶的 "顾言深" 对话框上方,赫然是林薇薇的最新动态:一张模糊的偷拍照,她站在顾言深的车旁接过木盒,配文是:"有些人啊,拿着顾总的赡养费还不够,非要占着工作室不肯走,真是拜金女本色难移~" 下面己经有几十条点赞,不乏云都名媛圈的评论。
"薇薇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苏向晚捏着手机,指尖冰凉。她想起在敦煌时,林薇薇锁骨灰化的毒痕,那是初代宿主埋下的种子。难道她还活着?
"误会?" 顾言深的声音冷下来,"她下午去了顾氏大厦,说你缠着我要分手费。" 他顿了顿,似乎在压抑怒火,"向晚,我让公关部处理,你别往心里去。"
"不用。" 苏向晚打断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渐浓的暮色,"我自己处理。" 她想起外婆说过,修复古画时最忌讳外力干预,裂痕需要自己慢慢弥合。
挂了电话,她打开电脑,新建了一个文档。指尖在键盘上敲击,却不是写声明,而是调出三年契约期里,她在顾宅修复过的所有文物清单。每一件文物的修复日志都详细记录着工时、用料、遇到的难题,其中一页特别标注:修复顾言深书房那幅《寒江独钓图》时,发现画轴里藏着一枚蟫鱼鳞片,被她用特殊药水固定在画心背面。
或许,林薇薇的谣言并非空穴来风。苏向晚揉了揉眉心,走到博古架前,拿起一枚敦煌陶片。陶片上刻着半只蝴蝶,与她发间银簪的纹路刚好拼接 —— 顾母的布局像一张巨大的网,而林薇薇,不过是网中一枚被蟫鱼毒素侵蚀的棋子。
【叁?深夜的修复与未接来电】
夜深了,工作室的灯还亮着。苏向晚戴着放大镜,正在修复一幅宋代缂丝团扇。扇面上的凤凰纹边缘有几处蟫鱼蛀孔,沈聿留下的修复方案建议用现代合成纤维填充,但她坚持用传统的 "通经断纬" 法,从边角不起眼的地方取色线。
手机在工作台上震动,是顾言深的未接来电,己经有三个了。她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想起下午他说 "别让她再做容器" 时的眼神,那里面有愧疚,有心疼,还有一丝她读不懂的挣扎。
契约结束了,但基因的羁绊还在。苏向晚放下缂丝针,走到窗边。老城区的夜很静,只有修笔店的灯箱还亮着,发出暖黄色的光。她摸出外婆留下的《天工补遗录》残页,扉页的 "血蝶契约,命定双生" 八个字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突然,工作室的门被轻轻推开。苏向晚猛地回头,修复刀己经握在手中。门口站着的不是沈聿,也不是顾言深,而是穿着病号服的林薇薇。她的脸色苍白如纸,锁骨处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化纹路,像被蟫鱼啃噬过的宣纸。
"苏向晚," 林薇薇的声音嘶哑,手里攥着一部手机,屏幕上是她发的那条朋友圈,"你以为结束了吗?" 她踉跄着走进来,身上散发出福尔马林和铁锈混合的气味,"初代宿主的意识还在那些文物里,沈聿是来帮你的,还是来害你的,你想过吗?"
苏向晚握紧修复刀,注意到林薇薇手腕上戴着的银镯 —— 那是敦煌时 0720 探员用来操控她的装置,此刻镯身上刻着的蟫鱼纹正在发出幽蓝光芒。"你被控制了。" 她低声道,慢慢后退到工作台旁,那里有她调制的蟫鱼毒素中和剂。
"控制?" 林薇薇笑起来,笑声尖锐得像玻璃碎裂,"能被控制,至少说明我还有用。不像你..." 她突然扑过来,手机砸向苏向晚的脸,"顾言深把你当替身,当解封钥匙,现在用完了就扔,你还在这儿装什么独立修复师!"
苏向晚侧身躲过,手机砸在博古架上,几枚陶片掉在地上摔碎。其中一块碎片滚到她脚边,上面的半只蝴蝶纹刚好对着天花板的灯光,像一只振翅欲飞的金蝶。
就在这时,顾言深的声音从楼梯间传来:"向晚!" 他冲进门,修复刀 "慈" 字刻痕与苏向晚的纹身瞬间共鸣,形成一道光盾挡在两人身前。林薇薇撞上光盾,发出一声惨叫,手腕的银镯应声而碎,蟫鱼纹化作青烟消散。
工作室里一片狼藉。林薇薇瘫在地上,锁骨的灰化纹路正在消退,眼神恢复了些许清明。顾言深走到苏向晚身边,看见她指尖被碎陶片划破的伤口,血珠滴在地上,竟与摔碎的陶片碎片形成了一个完整的蝴蝶图案。
"她怎么会来?" 苏向晚看着顾言深,心跳得飞快。他的修复刀还在发光,刀柄上的 "慈" 字仿佛活了过来。
顾言深没有回答,只是捡起地上的手机,屏幕上林薇薇的朋友圈己经被删除,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新动态:"对不起,之前的言论不实,向苏向晚小姐道歉。" 发布时间是一分钟前。
窗外的修笔店灯箱突然闪烁了一下,灭了。老城区陷入一片寂静,只有苏向晚右肩的蝴蝶纹身还在发烫,与顾言深左胸的印记遥相呼应。沈聿留下的樟木箱在角落投下巨大的阴影,里面的文物似乎在黑暗中轻轻呼吸,等待着下一位修复师的到来。而林薇薇刚才那句话,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在苏向晚心里漾开层层涟漪 —— 沈聿,到底是敌是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