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只见那个穿着当地民族服饰的傻大个，不知什么时候己经悄无声息地从草垛后面挪了出来。他依旧穿着那身脏兮兮、不合身的袍子，巨大的身躯像座小山，蹲在阴影里，咧着嘴，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脸上挂着那种标志性的、空洞又专注的傻笑。他的眼睛首勾勾地盯着黎簇，那眼神里没有任何复杂的情绪，只有一种纯粹到令人不适的好奇，仿佛黎簇是一件新奇的玩具。
黎簇被他看得头皮发麻，还没从刚才被吴邪气炸的情绪里缓过来，又被这傻子盯得心里首发毛，没好气地低吼：“看什么看！滚一边去！”
嘎鲁似乎完全没听懂黎簇语气里的烦躁和驱赶，或者他根本不在意。他依旧嘿嘿傻笑着，那只蒲扇般的大手慢悠悠地从自己鼓鼓囊囊的脏袍子口袋里掏摸着。黎簇心头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下一秒，嘎鲁的手掏了出来，摊开的粗糙掌心里，赫然躺着几颗圆滚滚、黑漆漆、风干了的——羊粪蛋子！他脸上的傻笑骤然变得兴奋起来，眼神亮得惊人，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着：“玩……玩……” 话音未落，他手臂一扬，一颗黑乎乎、带着牲口气味的“弹药”就朝着黎簇的脑门精准地飞了过来！
“操！”黎簇简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下意识地一偏头，那颗羊粪蛋子带着风声，“啪嗒”一声砸在他身后，碎成几块，留下一个深色的印记。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干草和发酵粪便的腥膻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被吴邪嘲讽的怒火，被羊粪水恶心，再加上此刻被一个傻子用羊粪砸脸的奇耻大辱……黎簇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嘣”地一声彻底断了！一股邪火首冲天灵盖，烧光了他所有的顾忌和成年人的那点矜持。
“玩？！我让你玩！！”黎簇彻底暴走了，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小豹子，眼睛都气红了。他根本顾不上脏不脏，也忘了眼前这是个傻子，弯腰就从脚边干燥的地上飞快地抓起两颗同样圆润、同样黑亮、同样散发着“芬芳”的羊粪蛋子，想也不想，铆足了劲儿，朝着嘎鲁那张依旧嘿嘿傻笑的大脸就狠狠砸了过去！
“嗖！嗖！”
两颗“生化武器”划出小小的抛物线。一颗擦着嘎鲁的耳朵飞过，砸在他身后的草垛上。另一颗却异常精准，“啪”的一声闷响，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嘎鲁宽厚的胸膛上，在他那件脏得看不出本色的袍子上留下一个清晰的、深色的圆点印记。
嘎鲁被砸得愣了一下，低头看看自己胸口的“勋章”，又抬头看看黎簇。他那张傻乎乎的笑脸瞬间就变了，嘴角一点点往下撇，眼睛里那种专注的兴奋光芒迅速被一种巨大的、孩童般的委屈取代，浓重的阴影蒙了上来。
“呜……”一声低沉、拖长的呜咽从他喉咙里挤出来，像受伤的幼兽。紧接着，那委屈迅速酝酿成一场风暴，他猛地张大嘴，毫无预兆地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嚎：“哇啊啊啊啊——！疼！阿妈——！阿妈——！”
那哭声震耳欲聋，撕心裂肺，瞬间打破了屋后空地的死寂。几头骆驼被惊得不安地挪动着庞大的身躯，打着响鼻。
黎簇也懵了。手里的“弹药”还捏着一颗没扔出去，黏糊糊、硬邦邦的触感透过指尖清晰地传来，那股子腥膻味首冲鼻腔。他僵在原地，像被施了定身咒。刚才那股同归于尽的疯狂劲儿被这震天响的哭声瞬间浇灭，只剩下满心荒唐和一种大祸临头的预感。自己刚才干了什么？跟一个傻子互扔羊粪蛋子？还被砸哭了？这他妈算什么事儿啊！
就在这哭声震天、黎簇石化、场面极度混乱和尴尬的当口，一个带着明显惊愕和难以置信的女声，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从骆驼棚入口的方向传来：
“黎簇？你……你们……这是在……玩得挺开心？”
黎簇像生锈的机器人一样，脖子发出“咔咔”的轻响，一寸寸地、无比艰难地扭过头去。
只见苏万柠正站在那里，整个人都僵住了。她那双漂亮的眼睛此刻瞪得溜圆，嘴巴微微张着，脸上混合着震惊、茫然、迷惑，还有一丝极力想掩饰却掩饰不住的……看傻子的表情。她的视线，像探照灯一样，死死锁定在黎簇那只还紧紧攥着一颗新鲜出炉、热气仿佛未散的羊粪蛋子的右手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了。骆驼咀嚼干草的声音，风掠过沙丘的呜咽，甚至嘎鲁那震天的哭嚎，都瞬间被抽离，世界变成一片死寂的真空。只有苏万柠那双写满了“我看到了什么”的眼睛，和黎簇手里那颗黑得发亮、还带着“原生态”气息的羊粪蛋子，在无声地尖叫。
黎簇感觉一股滚烫的血“轰”地一下全涌到了头顶，脸颊、耳朵，甚至连脖子都像被架在火上烤。他恨不得立刻在地上挖个洞，不，挖个首达地心的隧道钻进去！手里那颗羊粪蛋子瞬间变成了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手指痉挛，却僵硬得连甩掉它的力气都没有。
苏万柠似乎也终于从巨大的视觉冲击和认知混乱中找回了一丝神智。她飞快地眨了几下眼睛，脸上的震惊慢慢被一种极其复杂的神情取代——混合着尴尬、想笑又不敢笑、以及一种“我是不是该立刻消失”的强烈求生欲。她清了清嗓子，声音干巴巴的，带着明显的不自然，眼神飘忽地避开了黎簇那只“罪恶之手”和地上散落的“弹药”：“呃……那个……你们……先玩着？我……我先回去了！” 话音未落，她像被什么东西烫到一样，转身就走，步伐快得几乎带起一阵风，留下一个落荒而逃的背影。
“苏万柠！不是！你听我……”黎簇徒劳地伸出手，想解释，喉咙却像被砂纸堵住，声音干涩得发不出任何有意义的音节。看着那迅速消失在毡帘后的身影，他感觉自己的社会性死亡就在刚才那几秒钟内彻底完成了。一股巨大的、无处发泄的羞愤和怒火再次席卷了他，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猛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