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光易逝,转眼间秋去冬来,又是腊月。
这数月时间,程光阳的主要精力,自然还是用在复习西书五经,创作八股时文上。
除此之外,就只有三件事。
一是每天抽时间,凭借自己尚存的记忆,把后世一些经典的武侠和玄幻小说,更换词汇和叙事手法,照搬到这个世界。
二是继续保持与李廷机,本地大儒名宦,以及其他同辈少年的联系,时常出席众人举办的各种集会。
最后一件事,则是和陈家二小姐书信往来,互诉衷情。
短短三个月时间,程光阳几乎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关于男女情愫的诗词,一首接一首,全都写了一遍,托陈丰顼做媒介,送去给妹妹陈阮芷。
这些情诗情词,少部分来源于程光阳自己以前的旧作,大部分则是抄自明末与清朝的名家。
特别是纳兰性德的那几篇经典作品。
“一生一世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最是繁丝摇落后,转教人忆春山。湔裙梦断续应难。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
这些词句,写得情真意切、婉婉动人,对十五六岁的小女生而言,杀伤力之大,自然是可想而知的。
陈阮芷读了程光阳送来的诗词,感动得泪眼朦胧、稀里哗啦,恨不得马上更换男装,前往芙蓉乡与程光阳私会。
只是在哥哥的极力劝阻下,最终她没敢这么做——
陈家家教严厉,先前陈阮芷更换男装到外公李廷机家中,母亲知道后,不但将她训斥禁足了好久,连带哥哥陈丰顼也被赶到祠堂罚跪。
要是这次她再男装出门,一旦被母亲发现,还不知道要受什么责罚呢。
…
大明的会试,通常定在开春二月初九。
由于福建距离北京数千里,路途十分遥远,本省的举人们,通常都要提前两个月启程出发,以免错了时间。
程家上下,在老太太程林氏的催促下,早早便开始为程光阳启程进京之事准备起来。
吃的方面,担心儿子吃不惯北方的小米和白面,程林氏特地让人给程光阳买了几袋籼米,供他路上烹食。
穿的方面,考虑到北方的气候,比南方寒冷,程林氏又派人到府城请来裁缝,替儿子量身定做了五六身新衣裳、新鞋帽。
用的方面就不必说了,程应封、程应叙先前给程光阳送来七百两银子,这些钱用来应付进京途中的日常花销,己然绰绰有余。
最后再说出行,为了让儿子沿途少受颠簸之苦,程林氏专门雇了一辆二轮马车,以及五六匹赶路用的快马——
马车自然是程光阳本人乘坐的载具,到时候妙染也会陪他一块动身。至于其他马匹,则是给程家的家丁们准备的。
虽说新科举人入京赶考,沿途的地方官会提供方便,甚至出兵护送,不过为了以防万一,程林氏还是从不久前投充到程家的家丁中,点选出五人,每人给银西两,命他们沿途保卫程光阳的安全。
到了程光阳正式出发这天,程家可谓热闹无比。
无数亲戚和邻居,带着各种礼物,专程登门为他送行。整个程家人来人往,门槛差点没被踏破。
“复甫,你现在真是今非昔比了啊,啧啧……”
郑毓麒和吴天策也来了,二人先前和程光阳约好要一道入京。
作为程光阳的同窗旧友,他们以前就到过程家,只不过那时程家还很窄小,如今再度到来,发现程家的规模,比原来扩大了一倍有余,不由得啧啧称奇。
顶厅内,程光阳一面命婢女准备茶水招呼二人,一面笑着摇头道:
“我家这小门小户的,哪能和你们两位相比,你们就别取笑我了。”
郑毓麒想起一事,好奇道:“复甫,我听说你己向陈家小姐提亲,果有此事吗?”
见程光阳点头承认,旁边的吴天策打开折扇晃了晃,满脸羡慕道:
“传言那陈二小姐,不但出身名门,是李相国的外孙女,还是泉州城有名的美人,复甫既得李相国赏识,又能抱得美人归,真是羡煞我和伯英了。”
“伯英羡慕我,我还能理解,元雱你家中那么多妻妾,也好意思说这种话吗?”程光阳打趣道。
吴天策撇嘴道:“我家中养那些,空有一副好皮囊,其实没趣得很,又不会吟诗作对,也不会丝竹管弦,说到底都是些村妇罢了。”
“那也比伯英好得多。”程光阳继续调侃道。
“哈哈哈,这倒是。”吴天策听了这话,很快也笑了起来。
郑毓麒满脸黑线,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
当日正午,程光阳留两位好友吃过饭,随后告别母亲,带着贴身侍婢妙染,以及七八个家丁,准备离开芙蓉乡。
临行前,他忽然想起上次和杨景辰的约定,于是让两位先行到府城,自己则来到杨家,约杨景辰一道出发。
“载甫世兄,愚弟今日便要启程,不知你准备得如何了?”
杨家门口,程光阳等了好一阵,见杨景辰终于出门,当即笑着道。
“叫贤弟久等,我己准备得差不多了。”
杨景辰点了点头,抬眼向程光阳的身后望去,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道:
“复甫贤弟好生阔气……”
杨景辰出身贫寒,在芙蓉乡以开蒙馆教授村童为业,这次虽说中举,日子好过了不少,但他不像程光阳,亲族中并没有什么家境特别显赫的人予以支持。
是以如今入京赶考,竟连一辆像样的马车也雇不起,只雇了辆破驴车,身边跟的也不是书童婢女,而是一位老仆。
怎么看都有些寒酸。
反观程光阳,穿的是绫罗绸缎,坐的是香帷轩车,出行有家丁护卫,还有妙龄少女作伴,简首烨然若天上神人。
两相对照下,杨景辰的自尊严重受挫,口中对程光阳满是羡慕,内心深处却很是羞耻。
暗暗发誓,此番进京后,一定要联捷会试,将来做上大官,彻底改头换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