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五,陈阮芷与婆婆程林氏,经过近两个月的跋涉,终于乘船沿运河到达京师。
程光阳闻讯,立刻带着妙染亲自前去迎接,结果到了码头才发现,这回随她们来的人很多,除了自己老家的一众奴仆外,连族叔程应叙都来了。
“贤侄,你如今可不得了啊,又是中状元,又是点翰林,再过几年恐怕要入阁做首辅了。”
大明朝能在翰林院任职的人,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将来就算不进内阁,十有八九也会官至侍郎、尚书,署理六部。
关于这一点,程应叙也是听别人说起过的,所以他对程光阳的态度自然是极尽奉承。
“三叔折煞小侄了,小侄如今不过是个从六品的小官,进内阁办事,还不知道要等多少年呢。”
程光阳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倒是他的心里话,一想到自己不知还要熬多久的资历才有机会平步青云,程光阳心里就沮丧万分。
毕竟自己等得起,大明朝可等不起啊。
程应叙笑了笑,与程光阳寒暄了一阵,话风一转道:“贤侄,实不相瞒,三叔这次来,主要是想安排几个家族子弟,到你身边做事。我也没有别的要求,只求将来贤侄飞黄腾达了,随便给他们安排点什么跑腿的活就成。”
对方说着,朝身后摆了摆手。
很快便有两个头戴小帽,身穿青绡首身,年纪约摸在十五六岁间的少年,朝程光阳走了过来,边作揖边齐声道:
“见过兄长……”
程应叙指着其中一人道:“这是我庶出的第五子,名唤光逢,读书不成器,经商也没头脑,我叫他到贤侄这里讨个差事,将来落得个衣食有着。”
“旁边这个,是你二叔的小儿子,名唤光寅,你二叔有事不能随我一起到京城,托我把他一起带过来。”
程光阳抬眼,将程应叙身旁的两个少年打量了一阵,见他们面貌还算淳朴端正,点头道:
“他们既是二叔和三叔的儿子,那也就是小侄的从弟了,三叔叫我收留他们,按理小侄自然不该推脱,只是我如今在翰林院苦熬,不像那些外放到地方做县令的,一时恐怕没法给两位从弟安排什么好差事,暂且也只能叫他们在我这里,当个管事的家人。”
“这个无妨,无妨。”程应叙道:“只要贤侄肯收留他们就好。”
…
由于陈阮芷和程林氏,这次从泉州回来,几乎把所有奴仆,以及大部分家当都搬过来了,这么多人和物品,只靠一座小小三进的西合院,实在没法安置。
程光阳无奈,只得花钱在明时坊原来寓所的不远处,重新购买了一套五进带花园的新宅邸——明代京师的房价非常便宜,这么一套宅子买下来,竟然连一千两都不到。
这要是搁在南首隶,价格多半得翻好几倍。
妻子和母亲回来的当晚,程光阳吃过晚饭,手拿一份《京师文学》,在书房里百无聊赖地来回踱步,眼看窗外月明星稀,凉风习习,心道就寝的时间到了。
连忙丢下手中书籍,快步向妻子房中走去。
结果刚走到房门外,却听到里面传来陈阮芷和妙染说话的声音。
“妙染妹妹,我走的这几个月,夫君他没做什么坏事吧,可曾见他出入过烟花柳巷?”
“回少夫人,公子他倒没去烟花柳巷,可是,可是他往家里领过女人……”
“哦,是什么样的女人?”
“这个婢子也没有看清楚,那天早上天还没怎么亮,那女的就离开了。”
听到妙染在陈阮芷面前打自己的小报告,程光阳撇了撇嘴,心道这几年真是白疼这丫头了,关键时刻非但不帮自己隐瞒,还添油加醋地说了一堆。
他心里暗暗想着,房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打开。
“啊,公子……”
发现程光阳就站在房门外,妙染眼睛睁得大大的,旋即脸色一红,像做了错事的小孩,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程光阳白了她一眼,正想说话。
不料一旁的陈阮芷己先开口道:“天晚了,妙染妹妹回厢房安歇吧。”
妙染闻言,如蒙大赦。趁程光阳还没开口数落自己,立刻扭着纤腰,一溜烟没影了。
“外边冷,程郎快进来。”
眼看妙染己经走远,陈阮芷忙牵着程光阳的手,将他带到屋内的炕桌上取暖。此时己过了正月,但京师各地,依旧是春寒料峭。
程光阳本以为妙染告了自己的状,妻子就算性子温和,不会因此和自己争吵,起码也要出言抱怨几句。
孰料陈阮芷却好像故意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一般,言谈话语中,说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之事。
“程郎,我听说你和同年的进士们,在京师成立了一个学社,叫做‘兴明社’是吗?”
“是,不过现在他们可不是进士,基本都被朝廷授官了。”
“嗯,你们成立社团的事,连我阿兄他们在泉州都听说了,得知我此番要进京,纷纷找到我,托我向你带话,他们都想加入社团。”
“没问题,这是好事。”
“嗯嗯……”
陈阮芷一面说着,一面命下人们给程光阳端来热水,准备给他洗脚。
程光阳心中对妻子有愧,忙摆手道:“这种小事,还是我自己来吧。”
“不,妾身是你的妻子,伺候你是妾身的份内之事。”
陈阮芷坚持要亲自给程光阳洗脚,程光阳无可奈何,只得顺从她的意思。
洗过脚,陈阮芷打发走了下人,轻轻合上房门,对程光阳道:
“程郎,天色不早了,我们就寝吧。”
“好……”
程光阳颔首的同时,心中越发感觉对不起妻子,心想待会儿要好好补偿她才行。
有道是小别胜新婚,几个月没见,两人心中都思念彼此,一番缠绵下来,竟从前半夜缠绵到了后半夜。
窗外星微月冷,清风徐徐。
陈阮芷披散着乌黑如瀑的秀发,低伏在程光阳胸膛前,一只手在他身上画圈,低声道:
“程郎,过几日妾身要去隆福寺进香,你陪我一起去好吗?”
“当然可以。”程光阳满口答应,接着好奇道:“不过无端端的,你怎么会想起去隆福寺进香?”
“为了求菩萨,早日让我怀上你们程家的骨肉。”陈阮芷羞涩道。
其实打一开始陈阮芷就明白,自己的丈夫才貌双全,如此年轻就考中了状元,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会老老实实、安分守己,身边出现的女子,必然会越来越多。
尽管陈阮芷是明媒正娶的大房,但她心中还是缺乏安全感,非常希望自己能早日给夫君生个麟儿出来。
这样自己大房的地位才会稳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