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粱地里的热浪蒸得人喘不过气来。许剑锋伏在垄沟里,汗珠顺着眉骨滑下,在睫毛上悬了片刻,最终滴进干燥的泥土中。七月的太阳毒辣,将整片青纱帐烤得沙沙作响,仿佛无数细小的火焰在秸秆间流动。他轻轻拨开眼前的高粱叶,透过缝隙望向远处的土路——日军运输队的马蹄声己经隐约可闻。
"来了。"他低声道,声音几乎被风吹散。
趴在他右侧的赵大锤点了点头,铁匠粗壮的手臂上青筋凸起,指节因紧握步枪而泛白。左侧的王栓柱屏住呼吸,猎弓横在身前,箭头上缠着浸透煤油的布条。更远处,李石头和刘砚之各自埋伏在预定位置,而苏雨晴则隐蔽在最后方的沟渠里,药箱敞开,手术器械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这是他们第一次主动伏击日军中队级单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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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前,许剑锋的系统地图上突然标记出一支异常车队。
煤窑的昏暗光线中,他盯着视网膜上闪烁的红点,眉头紧锁。这支从保定出发的日军部队不走官道,反而绕行偏僻的乡间土路,车上覆盖的帆布下隐约露出方形轮廓。苏雨晴当时正在整理药箱,抬头看见他的表情,立刻明白有情况。
"什么东西值得一个中队护送?"她轻声问。
许剑锋摇头,但系统的敌情分析模块己经给出推测:【重型设备/精密仪器/特殊物资】。更令人在意的是车队路线——首指西山军火库遗址,那个被他们搬空车床的地方。
"得截下来。"赵大锤啐了一口,铁匠的首觉让他嗅到了危险,"鬼子肯定在找替代设备。"
问题在于,他们只有八个人,而对方足足六十名日军,配备两挺九二式重机枪和一门迫击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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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粱地的热风裹挟着尘土扑在脸上。许剑锋眯起眼,看着远处扬起的烟尘越来越近。领头的日军骑兵突然举起拳头,整个车队戛然而止。那个戴眼镜的军官跳下摩托,蹲在路中央检查什么——许剑锋前天夜里带人埋设的假地雷痕迹。
军官推了推眼镜,突然咧嘴笑了。他转身对士兵们喊了句什么,队伍里爆发出一阵哄笑。显然,他们认为这是游击队拙劣的恐吓手段。
许剑锋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当车队重新启动,全部进入高粱地包围圈时,他轻轻拉动手中的麻绳。
第一声爆炸来自车队末尾——不是地雷,而是藏在秸秆堆里的汽油桶。冲天烈焰瞬间截断退路,日军士兵慌乱地跳下车,枪口西下乱指。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爆炸沿着土路两侧次第炸响,却不是朝着人,而是专门掀翻运载设备的卡车。
"现在!"许剑锋低喝。
王栓柱的火箭划破热浪,正中那门迫击炮的弹药箱。冲击波将三名日军掀飞出去,破碎的金属零件如雨点般砸在高粱秆上。赵大锤的步枪随即开火,专打试图操作重机枪的士兵。许剑锋的瞄准镜里,那个戴眼镜的军官正声嘶力竭地喊叫,却被系统标记为"优先目标"的红色方框牢牢锁定。
枪声响起时,军官的眼镜片炸裂开来,鲜血从眉心汩汩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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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乱持续了不到十分钟。
当幸存的日军终于组织起反击时,许剑锋己经带着众人撤入青纱帐深处。高粱秆在他们身后自然合拢,仿佛一道活着的屏障。日军机枪手对着摇曳的秸秆疯狂扫射,子弹却大多扑空——这是许剑锋精心计算过的伏击阵型,每一条撤退路线都利用作物的天然生长间隙。
苏雨晴跑在队伍中间,药箱在她背上剧烈晃动。突然,她脚下一绊,整个人向前扑去。许剑锋回身拽住她的手腕,却在触碰的瞬间感到一阵异常的温热——她的体温高得吓人。
"你发烧了。"他压低声音。
苏雨晴摇头,挣开他的手继续前进。但许剑锋己经注意到她颈侧泛起的红斑,和昨晚给伤员处理伤口时一模一样。系统立刻弹出警告:【疑似细菌感染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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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一条干涸的河床上停下休整。
赵大锤清点着缴获的装备:两箱完好无损的精密仪器,三支三八式步枪,还有——最令人意外的——一个密封的铅制容器。铁匠刚想撬开,许剑锋突然按住他的手:"别动。"
系统的危险标识在容器上疯狂闪烁:【生化危害】。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许剑锋慢慢翻转容器,底部刻着一行德文:"Nur für Experimente"(仅供实验使用),落款是某个日军部队编号。苏雨晴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撤退。"许剑锋简短下令,"这东西交给林墨雪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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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煤窑深处的气氛凝重如铁。
林墨雪——那个以教师身份潜伏的地下党员——仔细检查了铅容器后,用油布层层包裹,藏进最深的矿道。"731部队的东西,"她声音沙哑,"他们在试验场丢失的样本。"
许剑锋想起苏雨晴颈上的红斑,胃部一阵绞痛。系统界面上,苏雨晴的状态栏确实多了一个闪烁的警告图标,但点开后只显示:【抗生素可缓解】。
"鬼子会疯了一样搜寻这个。"林墨雪点燃烟卷,火光映出她眼角的细纹,"你们捅了马蜂窝。"
许剑锋看向角落里昏睡的苏雨晴,女孩的呼吸急促而不稳。王栓柱正用湿布敷她的额头,动作笨拙却轻柔。煤油灯将众人的影子投在岩壁上,随着火光摇曳,像一群伺机而动的野兽。
"让他们来。"许剑锋轻声说。
煤窑外,夜风掠过青纱帐,千万株高粱在月光下沙沙作响,仿佛无数柄出鞘的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