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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像村口那棵老槐树筛下的光斑，晃晃悠悠，在林家小院里投下温暖而琐碎的影子。转眼间，那个在炕上等着娘亲喂糊糊的肉团子林小满，己经是个能迈着小短腿满院子追鸡撵狗的五岁小丫头了。脸蛋依旧肉嘟嘟，透着健康的红润，跑起来时颊边的微微颤动，像刚出锅、吹弹可破的白面馒头。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灵气更足，看什么都带着好奇的光，仿佛要把这方小小的天地都装进眼底。
这天午后，阳光正好，晒得人骨头缝里都透着懒洋洋的劲儿。林虎做完爹交代的劈柴活计，抹了把额头的汗，一眼就瞧见自家小妹正蹲在院墙根下，撅着小屁股，无比专注地盯着地上搬家的蚂蚁大军。几只芦花鸡在她脚边踱着方步，偶尔“咕咕”两声，也引不起她丝毫注意。
“小满！”林虎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像只发现好玩伴的大狗，“别玩蚂蚁了，跟哥去后山不？哥带你去摘野莓子！红彤彤的，可甜了！”他故意咂咂嘴，做出回味无穷的表情。
野莓子！
这三个字像有魔力，瞬间把林小满从蚂蚁王国的宏大叙事里拽了出来。她猛地抬起头，大眼睛亮得惊人，小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去！哥！去摘莓子！” 说着就利索地爬起来，迈开小短腿就朝林虎奔去，小辫子在她脑后一甩一甩。
林虎哈哈一笑，一把捞起妹妹，熟练地把她架在自己宽厚的肩膀上坐好。“坐稳咯！走喽！”他扛着小妹，像扛着一件稀世珍宝，大步流星地朝村后的山林走去。小满坐在哥哥肩头，视野陡然开阔，兴奋地咯咯首笑，小手紧紧抓着林虎的头发，两条小胖腿在空中晃悠。
后山的林子比村前茂密得多，古木参天，枝叶交错，晒下的阳光成了地上跳跃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腐叶、泥土和某种不知名野花混合的、独属于深林的清冽气息。林虎熟门熟路地扛着小满往林子深处钻，边走边指给她看：“瞧见没？那棵歪脖子松树底下，往年就长好多莓子！”
越往里走，光线越暗，脚下的落叶层也越厚，踩上去软绵绵的，发出沙沙的轻响。鸟鸣声显得更加空灵，偶尔有松鼠拖着蓬松的大尾巴，在枝头一闪而过。小满睁大了眼睛，贪婪地看着西周的一切，小手一会儿指向一丛奇特的蕨类，一会儿又指着树杈间垂下的藤蔓，小嘴不停地问：“哥，那是什么？”“哥，那个绿绿的藤能吃吗？”
林虎一边耐心地应着，一边仔细搜寻记忆里那片野莓丛。终于，在一片相对开阔、阳光稍足的坡地上，他看到了一丛丛低矮的灌木，上面点缀着星星点点、熟透了的红宝石般的野莓。
“找到啦！”林虎欢呼一声，小心翼翼地把小满从肩头放下来，“就在这儿！小心点，别扎着刺！”
小满双脚一沾地，就像只撒欢的小鹿，迫不及待地朝着那片的红色扑去。红艳艳、水灵灵的莓子挂在带刺的枝条间，像无数点小小的火焰。她蹲下身，伸出胖乎乎的小手，避开那些尖刺，精准地捏住一颗最大最红的莓子，轻轻一揪。的浆果落入掌心，她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
“唔！”清甜的汁水瞬间在口腔里爆开，带着山野阳光的味道，好吃得小满眼睛都幸福地眯成了月牙儿。“哥！甜！好甜！”她含糊不清地喊着，小手又伸向另一颗。
林虎也蹲下来，一边摘一边往嘴里塞，还不忘提醒妹妹：“慢点吃，别噎着！多摘点，带回去给爹娘尝尝！”兄妹俩沉浸在收获的喜悦里，笑声在林间回荡。
小满很快就被眼前一簇长得格外繁盛、果实又大又密的莓子吸引了。它们藏在几块半人高的风化岩石后面，位置有点偏。她迈着小短腿，绕过嶙峋的石块，一心只想够到那几颗最大最红的“莓子王”。阳光被岩石和浓密的树冠切割得支离破碎，脚下是厚厚的苔藓和腐殖层，踩上去软滑异常。
就在她的小手即将触碰到目标时，脚下猛地一滑！仿佛踩到了一块裹着青苔的冰面，重心瞬间失控！
“啊——！”一声短促的惊呼只来得及发出一半。
“小满！”林虎听到声音猛地扭头，心脏骤停！他只看到妹妹小小的身影在岩石后一晃，就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吸了进去，瞬间消失在嶙峋的石影和茂密的蕨类植物之中！
“小满！”林虎目眦欲裂，疯了一样扑过去。什么莓子，什么刺丛，统统顾不上了！他冲到妹妹消失的地方，那里只有几块巨大的、布满湿滑苔藓的岩石交错叠压，岩石下方，靠近地面的地方，被厚厚的藤蔓和枯叶掩盖着，隐约露出一个黑黢黢的、仅容一个小孩勉强钻过的不规则缝隙！一股带着泥土腥味的、阴冷潮湿的气息正从那里丝丝缕缕地冒出来。
“小满！你在里面吗？小满！应哥一声！”林虎的声音都变了调，带着哭腔和无法抑制的恐慌。他跪在洞口，徒劳地用手去扒拉那些缠绕的藤蔓和堆积的枯叶，试图扩大那个幽深的入口。指尖很快被粗糙的石棱和坚韧的藤条划破，渗出血珠，他也浑然不觉。黑暗的洞口像一张怪兽的嘴，无情地吞噬了他妹妹小小的身影，只留下死一般的寂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