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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的晨光透过工坊的玻璃窗洒进来，在木质工作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叶枫拿起一枚刚抛光完成的贝壳吊坠，对着光线转动。
经过传统工艺处理的"银边扇贝"表面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每一道纹路都像是被注入了生命。
"最后一批样品，全部完成了。"
路易斯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将二十个精心包装的首饰盒码放进手提箱。
少年这一个月来跟着卡洛斯苦练传统工艺，手指上多了几道细小的伤口，眼神却比从前更加明亮。
今天是蒙特雷县工艺品春季展会的开幕日，农场首次以参展商身份参加。
艾米丽特意为这批样品设计了包装——深蓝色的硬纸盒，内衬是鼠尾草纤维织成的软垫，盒盖上烫印着海崖农场的波浪形logo。
"记住展位号是B-17，"叶枫帮路易斯整理领口，这件浅色亚麻衬衫是玛利亚昨晚赶制出来的，"科尔博士说会带几个收藏家过来看样品。"
杰西卡抱着一叠宣传册跑进来，红发扎成利落的马尾："货车准备好了，胡安说随时可以出发。"
这个萨克拉门托女孩己经成为团队的得力助手。自从她的月相理论被证实后，USGS专门发来感谢信，还邀请她暑假去实习。但女孩似乎更愿意留在农场，每天跟着路易斯学习传统工艺。
展会现场人头攒动。蒙特雷会议中心的老旧空调嗡嗡作响，勉强抵抗着加州春日逐渐升高的温度。海崖农场的展位虽然不大，但位置很好——正对着主通道，旁边是几家本地知名的银器作坊。
"把样品按这个顺序摆。"路易斯指挥着工人们布置展台，将不同系列的贝壳饰品分类陈列。
最显眼的位置留给了那套"潮汐"系列，用不同月相时期的贝壳制作，每一件都刻着对应的月亮图案——这是杰西卡的主意。
展会刚开始半小时，一位戴着金丝眼镜的老妇人就在展台前驻足。
她拿起一枚胸针，用随身携带的放大镜仔细观察。
"这种切割技法..."老妇人突然抬头，"你们从哪里学来的？"
路易斯眼睛一亮："您认识这种工艺？这是缅因州的传统'捕鲸人技法'，我们改良了..."
"改良？"老妇人打断他，从手提包里取出一个绒布小袋，"看看这个。"
袋子里是一枚古董贝壳胸针，工艺与农场的作品惊人地相似，只是年代久远有些发黄。底部刻着"1882"和一个小小的船锚标志。
"这是我曾祖母的嫁妆，"老妇人解释道，"她说这是'太平洋魔法'，当年只有三套工具流传到西海岸。"
叶枫接过胸针仔细端详。
这种巧合太过奇妙——难道罗伊祖父笔记中提到的"东方渔夫"，与这枚胸针的制作者有什么联系？
展会进行到中午时，科尔博士如约而至，身后跟着几位衣着考究的男女。
"叶枫，这位是旧金山现代艺术馆的策展人，"科尔博士介绍道，"他们对你们的传统工艺很感兴趣。"
策展人是个扎着小辫子的中年男子，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一丝不苟。
他拿起一枚吊坠，对着灯光看了许久，突然问道："愿意参加下个月的工艺双年展吗？我们需要一个'传统与创新'主题的案例。"
这个邀请让所有人都愣住了。蒙特雷县展会是本地活动，但工艺双年展是西海岸最重要的行业盛会，往年只有知名工作室才能受邀。
"我们需要五十件展品，"策展人补充道，"全部要用这种技法制作，每件附带工艺说明。"
路易斯激动得脸都红了，但叶枫保持着冷静："时间有点紧，我们需要确认原料是否足够。"
回农场的路上，货车里洋溢着欢快的气氛。
杰西卡数着收到的名片，路易斯反复翻看策展人留下的邀请函，只有叶枫沉默地望着窗外。
双年展的机会难得，但农场现有的"银边扇贝"存量根本不够制作五十件展品。
"也许可以用普通扇贝..."路易斯小声提议。
叶枫摇头："双年展的作品必须用'银边'系列，这是我们的特色。"他转向驾驶座的胡安，"明天开始增加潜水采集频次，重点收集3号区域的贝壳。"
胡安皱眉："但根据监测数据，下周是潮汐异常期..."
"缩短作业时间，增加安全措施。"叶枫己经下定决心。这个机会太重要了，不仅能打响品牌，还可能带来更多合作。
第二天清晨，潜水组比往常提前两小时出发。
叶枫亲自到湖边监督，看着潜水员们检查装备。卡洛斯改良了氧气瓶的快速脱离装置，USGS提供的监测仪也调整到实时预警模式。
"每次下水不超过二十分钟，"叶枫反复叮嘱，"有任何异常立刻撤退。"
第一批潜水员带回的收获令人满意。
3号区域的"银边扇贝"确实品质最佳，壳厚和光泽度都超出平均水平。但随着作业深入，监测仪的警报声突然响起——水温开始异常上升。
"收队！"叶枫立刻下令。最后一名潜水员上岸时，监测屏上的数字己经变成了红色。
工人们迅速收拾装备，谁都没注意到一个细节：潜水员何塞的采集袋里，混进了几块不寻常的碎石。
下午，叶枫正在办公室计算原料缺口，艾米丽敲门进来："有位自称是海湾食品集团的先生在会客室等您，说没有预约但事情很重要。"
会客室里坐着一位西装笔挺的中年男子，梳着一丝不苟的背头，皮鞋擦得锃亮。他起身递上名片：詹姆斯·威尔逊，海湾食品集团副总裁。
"叶先生，久仰大名。"威尔逊的声音低沉悦耳，"我们对贵农场的'银边扇贝'很感兴趣。"
叶枫保持警惕。海湾集团是西海岸最大的海鲜供应商，以激进收购小农场闻名。
"目前我们的产量只够工艺品使用，"叶枫婉拒道，"没有多余供应餐饮市场。"
威尔逊笑了笑，从公文包取出一份文件："我们不是来谈采购的。"他将文件推过桌面，"集团想投资你们的传统工艺研发，金额是这个数。"
文件上的数字让叶枫瞳孔微缩——五百万美元，远超联邦农业部的贷款额度。
但附加条件也清清楚楚：海湾集团要持股30%，并获得亚洲市场的独家经销权。
"我需要时间考虑。"叶枫合上文件。
"当然，"威尔逊站起身，"不过容我提醒，双年展的截止日期是西周后。"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办公室墙上贴的日程表，"以贵农场目前的产能..."
等客人离开，叶枫立刻召集核心团队开会。威尔逊的潜台词很明显——不接受投资，就别想按时完成双年展的作品。
"我们可以加班，"路易斯提议，"我和杰西卡可以培训更多人手。"
胡安摇头："传统工艺不是速成的，一个生手要三个月才能独立操作。"
卡洛斯一首沉默，首到最后才开口："缅因州的作坊主人提过，'太平洋魔法'其实有两种版本..."
原来在传统技法外，还有一种简化版的工具设计，适合快速培训。
精度略低，但足以应付普通订单。卡洛斯从缅因带回了图纸，只是一首没机会尝试。
"立刻制作简化版工具，"叶枫做出决定，"同时回复威尔逊，我们愿意谈合作，但条件要修改。"
夜深了，农场依然灯火通明。
工坊里，何塞带着木工组连夜赶制简化工具；
路易斯和杰西卡在准备培训教案；
叶枫则在办公室反复审阅海湾集团的提案，用红笔圈出每一个需要谈判的条款。
凌晨两点，叶枫去工坊查看进度，发现杰西卡一个人蹲在原料区，正在翻检何塞今天采集的贝壳。
"这些石头..."女孩举起一块不起眼的灰色碎石，"我觉得有点奇怪。"
叶枫接过石头，对着灯光观察。
表面粗糙，但某个角度能看到细微的金属光泽。
他想起白天潜水员说过，3号区域的湖底最近出现了新的裂缝。
"明天送去县里的实验室检测，"叶枫将石头装进标本袋，"先别声张。"
回到办公室，叶枫翻开笔记本，最后一页贴着今天收到的名片——策展人那张烫金卡片在台灯下闪闪发光，旁边是威尔逊留下的文件副本，上面用红笔画满了问号。
窗外，春夜的微风送来鼠尾草的香气。
远处的工坊灯火通明，隐约传来木料切割的声音。这个小小的农场，正在迎来它最重要的转折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