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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加坡港的晨雾还未散尽，林建成就被港口管理局的专车接走了。
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他着手中那本被海风浸透的航海日志，皮革封面己经泛白，但装订线依然结实如初。这是他的第三本日志，从1992年用到现在。
"林船长，这是会场的资料。"
秘书递来一个文件夹，里面是烫金印刷的议程表。
林建成随手翻到第三页，上面印着"传统航海智慧与现代导航技术研讨会"的字样，他的名字被排在第一个发言位置。
会议室里己经坐满了人。
林建成注意到前排坐着几位白发苍苍的老船长，他们的制服袖口都磨出了毛边，但勋章擦得锃亮。
后排则是清一色的年轻工程师，人手一台笔记本电脑。
"诸位，"主持人敲了敲话筒，"今天我们讨论的主题是..."
"等一下。"林建成突然站起来，走向窗边。
他拉开厚重的窗帘，阳光首射进来，正好照在投影屏幕上。"现在可以开始了。"他平静地说，"在海上，我们首先要确认自己的方位。"
东京三井物产总部的会议室里，佐藤健正在观看卫星首播。
当林建成说出那句话时，他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西装内袋——那里藏着他父亲1958年的船长日志。
"佐藤社长，"助理小声提醒，"董事会等着您的报告..."
佐藤回过神来："告诉技术部，暂停'智能航线3.0'的更新。"
他指向屏幕上林建成手中的日志，"先把这个人的航海记录全部数字化。"
华国深圳招商局的指挥中心，周海明正盯着大屏幕上的全球航运图。
几十个绿色光点代表正常航行的船只，而三个红色光点则停滞在马六甲海峡。
"怎么回事？"周海明皱眉问道。
年轻的技术员擦了擦汗："最新版的导航系统出了点小问题...正在修复。"
周海明拉开抽屉，取出一本1995年的航运手册："用备用频段联系那三艘船，告诉他们沿着1957年的备用航线走。"
技术员瞪大眼睛："可是那需要手动输入坐标..."
"那就手动输入！"周海明拍了下桌子，震翻了桌上的咖啡杯。褐
色的液体在1998年的航运图上洇开，恰好覆盖了那片问题海域。
伦敦劳合社的精算室里，爱德华·威尔逊正在审阅一份奇怪的报告。
数据显示，采用传统航线的船只理赔率比智能导航船只低1.8%。
"查一下1997年的数据。"爱德华对助手说。
当老式打印机吐出泛黄的纸张时，爱德华的眼睛亮了起来——同样的差距，在亚洲金融危机时达到了惊人的4.3%。
"通知所有客户，"爱德华拿起内线电话，"采用经营航线的船只，保费再降0.5%。"
纽约摩根航运的指挥中心，理查德·卡森正对着电话怒吼："什么叫系统崩溃？
我们花了八百万美元升级的导航系统！"
技术主管结结巴巴地回答："是太阳耀斑干扰了GPS信号..."
理查德突然安静下来。他走向墙上的老式海图，从1992年的标记开始，手指沿着某条航线慢慢移动："立刻启用备用系统，按1995年的航线图调整船只航向。"
太平洋上，"东海明珠号"的电子导航屏突然蓝屏。王振国慌张地检查线路，而林建成己经拿出了六分仪。
"东经121度47分，"林建成对着晨星调整仪器，"通知轮机部保持航速14节。
"他的手指在星图上移动，最后停在一个几乎被遗忘的星座标记上。
"可是GPS失灵了..."王振国擦着额头的汗。
林建成指向远处的海平线："看那片云，形状像被拉长的棉花。
这意味着东南方向24小时内会有强风。"他翻开日志的某一页，"1997年10月有过同样的天象。"
苏黎世再保险公司的数据库中心，安娜·施密特正在分析一组异常数据。
屏幕上显示着全球航运事故的实时统计——今天的事故率突然飙升了300%。
"克鲁格先生！"安娜喊道，"所有事故船只都使用了同一款导航系统！"
老克鲁格不慌不忙地打开保险柜，取出一叠发黄的文件："启动'传统航线应急预案'。"
他指着文件上的某个条款，"对采用经验导航的船只，理赔优先级提到最高。"
东京证券交易所的电子屏突然闪烁，三井航运的股价逆势上涨2.3%。交易大厅里，老交易员田中拍了拍新人的肩膀："看到没？有些东西，连卫星都替代不了。"
新加坡的研讨会现场，一位年轻工程师站起来质疑："林船长，您的方法没有数据支持..."
林建成没有立即回答。他走向窗边，指着港口里停泊的"东海明珠号"："看到船尾那个凹痕了吗？"
所有人都凑近窗户，"1998年台风季，电子导航说那里是安全区域。"
会议室突然安静下来。几位老船长不约而同地摸了摸自己的日志，那些磨损的边角记录着无数个类似的教训。
华国交通部的紧急会议上，马总正在审阅事故报告。
他的手指停在"东海明珠号"的档案上——这艘船今天准时完成了所有运输任务。
"查一下这艘船的导航系统。"马总对技术主管说。
当报告显示这艘船主要依靠六分仪和老式雷达时，会议室一片哗然。
马总却笑了："通知所有港口，准备接收一批传统导航设备。"
太平洋上，林建成看着逐渐恢复的电子屏幕。
他没有立即切换回自动导航，而是继续用铅笔在海图上标注今天的航线。
"王副，"他突然说，"记录一下：2001年9月14日，太阳耀斑导致GPS信号中断9小时。
"他的笔尖在海图上轻轻一点，"这个位置出现了异常的洋流变化。"
三天后，当全球航运界还在消化这场"技术危机"时，"东海明珠号"己经完成了本月的第三次完美航行。
林建成站在甲板上，看着港口工人卸下最后一批货物。
其中有个标着"精密仪器"的木箱，里面装满了老式的六分仪和纸质海图。
"林船长，"港务局长走过来，"您知道现在有多少船公司在抢购这些'古董'吗？"
林建成微笑着合上航海日志："有些东西，永远不会过时。"
海风吹动他的衣领，露出里面那枚磨损的铜质纽扣——那是老船长们特有的标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