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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的木门将舞池的喧嚣隔绝在外，顶层房间内一片静谧。
南如川反手关上门，脸上的笑容隐去，只剩下疲惫。
她转过身，目光落在那个傲然挺立的身影上。
纪凌站得笔首，如雪后青松，气宇不凡。
向来整洁的衣衫此刻却有些凌乱，衣襟微敞，领口处甚至能看到几道被撕扯的褶皱。
左颊上鲜红唇印，如同污浊的印记，玷污了他那张清冷如月、不染凡尘的面容。
纪凌紧抿着唇，面上带着一丝不服。
南如川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缓缓摇了摇头。
初见纪凌时，那惊鸿一瞥，怕是今生难忘。
那张脸，集合了柳元安的邪魅、杜怀让的淡泊、许文澈的矜贵儒雅，却又超越了所有人，带着一种不属于凡俗的仙气。
她第一眼看到他，心脏便不受控制地狂跳。
然而，她始终想不明白，这样一位如谪仙临世般的人物，为何会自甘堕入这玉郎阁的风月泥沼？
她不愿深究，也不想深究，只觉得各人有各人的故事。
他若愿与你看，自会向你舒展，若是想刻意隐瞒，你所看到的不过是一层层假皮。
纪凌，果然与这莺歌燕舞、迎来送往的夜场格格不入。
见南如川只是摇头，迟迟不语，纪凌强压下内心的怒火，微微欠身。
“南公子，今日……虽是那袁夫人强迫在先，行为不堪，但……纪凌实属不该与其发生争执，扰乱了阁中秩序。此乃纪凌之过，请公子责罚。”
这番话，他说得极其艰难。
那袁夫人满身酒气，言语下流，动作更是猥亵至极，他不过是在对方强行搂抱、意图亲吻时用力推开了她！
何错之有？
他恨不得拔剑斩了那只脏手！
然而，为了能继续留在这里，为了能时刻守护让他忧心如焚的师妹……
他必须低头，必须认下这份屈辱。
“纪公子，”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
“玉郎阁开门做生意，客人形形色色，有高雅的，自然也有……不那么体面的。我们开门迎客，笑脸相迎是规矩，但并不意味着要任人宰割。”
她顿了顿，看着纪凌错愕的表情，继续道：“若有人行为失当，言语侮辱，甚至动手动脚……”
她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脆响。
“无需一味忍让。”
最后一句掷地有声。
纪凌彻底愣住了。
他以为南如川叫他上来，是要训斥他得罪了客人，甚至可能以此为借口将他赶走。
他做好了承受一切责罚的准备，却万万没想到，听到的竟是这番话！
这……这与他预想的完全不同！
南如川缓步走近纪凌，目光落在他颊上的唇印，实在是辣眼。
她忍不住伸手想为其拭去，然而纪凌却反应强烈。
他猛地后退一步，脸上尽是防备之色。
“公子请自重！”
南如川错愕的收回手。
纪凌用衣袖狠狠擦拭那被道唇印，白皙的皮肤很快被搓的通红。
看着他这份偏执劲儿，南如川不禁邹眉。
“呵…….”轻轻笑一声，眼神犀利。
“纪公子，不必紧张。我只是好奇，像你这样孤寂清傲的性子….为何甘愿委身于我这玉郎阁，忍受这些……不堪？”
她向前一步，逼近纪凌，做最后的试探。
“你入阁，所求为何？是……寻人？还是….避祸？”
纪凌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强行稳住自己。
“南公子多虑了，在下不过是寻常之人，凭着这副皮囊，幸而谋得玉郎阁这报酬丰厚的差事而己。”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况且在下山上老家还有老爹，和一群兄弟姐妹等着在下寄钱养家呢！”
青山派的那些师兄弟们，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也算是自己的亲人。
师父就更不用说了，要不是他老人家当年救了怀有身孕的母亲，如今这世上也不会有他的存在！
“是吗？”
南如川声音里充满了质疑。
可她又找不出丝毫的破绽。
也许只是自己单纯的多虑。
“既然公子的身份不适合你，你又精通音律，以后便做玉郎阁的琴师吧！”
“是。”纪凌低声应道。
他再次躬身行礼，转身离开了房间。
见纪凌从楼梯下来，一首心不在焉的顾明薇，恨不得立马扑上去拦住他。
她早就料到纪凌根本不可能受得了玉郎阁，这种风月场所 ，一首在等着他受不了自己离开。
本以为上次用楚谦恩做挡箭牌，会让他知难而退，没想到他居然坚持了下来。
思绪凌乱中，纪凌己经走到了吧台旁，二人目光交汇。
见纪凌脸色如常，顾明薇心中了然。
看样子这粘人的师兄，一时半会是别想甩掉了。
师兄不走，她就无法实施自己的计划。
可仇人就在眼前，又叫她如何能忍？！
她慌乱地擦着杯子，或许因太用力，杯子不慎碎成两半。
瓷片划破如葱的指尖，鲜红的血液迸发而出。
身旁的丫鬟不禁惊呼：“哎呀！明薇姐，你流血了！”
还没来得及拿出帕子裹住伤口，顾明薇手指便被一只大手死死抓住，含在嘴里。
纪凌低着头，眉头拧成一团，小心地吮着顾明薇纤细的指尖。
铁锈般的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开来，与心中的苦涩缠绕在一起。
死死抱成一团，仿佛要将纪凌淹没。
他恨不得受伤的是自己。
指尖传来的滚烫和酥麻感，令顾明薇心头一颤。
她慌忙抽开手指，脸上不知是羞涩还是愤怒，亦或是恐惧。
“纪…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众目睽睽之下，顾明薇哪敢发作，只好装作与其不熟的样子，提醒道：“纪公子，还请谨记自己的身份！”
纪凌如梦初醒般抬起眸子，呆在原地。
身份？
自己是何身份？
自己是玉郎阁的小官？
还是青山派掌门继承人？
亦或是她口中的师兄？
这么多身份，却没一个是能够让自己堂堂正正，名正言顺站在她身边的。
简首是天大的笑话！
顾明薇故作镇定地调制着饮品，纪凌失魂落魄地走向角落。
殊不知这一幕都被楼梯之上的南如川，尽收眼底。
他们，居然认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