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崖上。
为首的刺客——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黑衣男子——正阴沉着脸扫视崖边。他蹲下身,指尖抹过岩石上暗红的血迹,在指腹捻开。
"继续找!"他厉声道,声音像是砂纸摩擦,"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身后十几名黑衣人无声地散开。其中一人突然低呼:"头儿,这里有断枝!"
他指着崖边一丛被压垮的灌木,几片破碎的杏黄色衣料挂在刺藤上,在晨风中轻轻飘荡。
刀疤脸男子眯起眼睛,正要下令沿崖壁搜索,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那声音起初细如蚊蚋,转眼就变成雷鸣般的轰响——至少有三十骑正在逼近。
"是朝廷的人!"一个瘦高个刺客惊呼,下意识摸向腰间的佩刀。
刀疤脸男子眼中闪过狠厉,突然扯下腰间一块鎏金令牌,故意扔在显眼的碎石堆上。令牌翻转间,露出东宫特有的蟠龙暗纹。
"撤!"他低喝一声,转身时斗篷扬起,露出内衬上绣着的寒鸦图案。
一行人如鬼魅般隐入晨雾笼罩的山林,只留下几片被踩碎的蕨类植物。
马蹄声如雷,为首的陆一勒马急停。精铁打造的马蹄铁在岩石上擦出火花,他翻身下马时,玄色劲装下摆掀起一阵劲风。
"有血迹!"一名侍卫指着地面。枯叶上的血滴己经凝固成暗褐色,延伸向崖边。
陆一蹲下身,指尖轻触地面。泥土上交错着至少二十人的脚印,其中一组特别轻浅——像是女子的足印。
他顺着痕迹来到崖边,在看到那丛挂着杏黄布条的灌木时,瞳孔骤然收缩。
"郡主跳崖了。"他声音发紧,指节捏得泛白。计划出现了纰漏,他本该在刺客出现前就接应到郡主的。
转身时,他忽然瞥见碎石堆上闪烁的金光。
那是一块东宫令牌。陆一用剑尖挑起,在晨光下仔细端详。
令牌是真的,但边缘有细微的打磨痕迹——有人故意做旧了这枚本应崭新的令牌。他不动声色地将它收入怀中,转身厉声道:
"立刻派人下去搜!活要见人!"
他指向东南方向,"那边有处缓坡可以下崖。留十人守住崖顶,其余人跟我来!"
山洞内。
昭阳在半夜醒来时,高烧己经退了大半。她微微侧头,看到云芷靠在洞壁上,手中握着她的那把短剑,眼睛半阖,显然是在强撑精神守夜。
"云姐姐……"她轻声唤道。
云芷立刻睁眼,俯身过来,低声询问道:"感觉如何?"
"好多了,"昭阳虚弱地笑了笑,"谢谢你!"
云芷摇摇头,递给她一个竹筒:"喝点水吧。"
昭阳接过,小口啜饮,忽然问道:"那颗药......很珍贵吧?"
云芷顿了顿,没有否认:"能救你的命,就值得。"
昭阳沉默片刻,忽然伸手握住云芷的手:"云姐姐,等回京后,我定要母亲好好谢你。"
云芷失笑,温和道:"郡主平安就好,不必言谢。"
昭阳却摇头,稚嫩的脸上浮现出少见的认真,语气坚定:"不,从今日起,你就是我一辈子的朋友!" ——也是唯一的朋友。昭阳默默在心中补充道。
云芷微微一怔,看着眼前这个满身狼狈却眼神坚定的少女,心中某处似乎被轻轻触动。
翌日清晨,熹微的晨光透过藤蔓缝隙,在石壁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云芷正俯身为昭阳更换额角上的伤药,指尖刚触及染血的纱布,忽然听见枯叶碎裂的脆响由远及近。
她瞳孔骤缩,反手握住短剑。剑身在晨光中划出一道雪亮弧线,将昭阳严严实实护在身后。
"郡主!云姑娘!"
熟悉的嗓音让紧绷的弦骤然松开。云芷拨开垂落的藤蔓,晨风裹着露水的清新扑面而来。
陆一玄色劲装沾满晨露,身后的侍卫们铠甲上还带着夜行的寒霜。青年统领向来沉稳的面容此刻满是焦灼,眼下挂着明显的青黑。
"属下万死!"陆一单膝砸在碎石地上,佩刀重重插入泥土。这个向来冷静的暗卫首领声音发颤:"救驾来迟,请郡主责罚!"
"省了这些虚礼。"昭阳咳嗽着指向云芷,"先给她处理伤口。"
她的目光落在云芷肋间——那里有处被树枝刺穿的伤,血痂己经和衣衫黏在一起。
云芷一怔。她自己都忘了这处伤,没想到昭阳注意到了。她摇摇头:"郡主身上的伤更要紧,先给郡主处理。"
当侍卫们小心翼翼地将两位姑娘抬上担架时,朝阳己经完全跃出了山脊。金色的光芒穿过林间雾气,为每个人镀上柔和的轮廓。
昭阳望着身侧少女被阳光镀上金边的侧脸。
云芷的长发散在担架上,像一匹铺开的墨缎,衬得她苍白的脸色几乎透明。似乎是感受到目光,云芷转过脸来,对昭阳浅浅一笑。
这一刻,昭阳唇角扬起清浅的弧度。这场险象环生的将计就计,让她触到了宫墙之外最真实的温度。她悄悄伸出手,在担架下握住了云芷的手指。
"回京后,"昭阳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我要请你吃遍御膳房所有的蜜饯果子。"
云芷轻笑出声,指尖轻轻回握。两只伤痕累累的手在晨光中交叠,像是一个无声的约定。
陆一走在最前方,余光瞥见这一幕,默默放慢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