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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冷得像块铁。
黑风峡的议事大殿内，灯火通明，却驱不散那深入骨髓的寒意。
陆栩栩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口巨大的、散发着名贵木香的金丝楠木空箱子前，一言不发。
她就这么坐着，己经整整一个时辰了。
她的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煮沸的粥。
各种念头疯狂翻滚，互相撕扯，几乎要将她的头颅撑爆。
投靠曹操？
那意味着，她将彻底失去好不容易才争取来的自主权。
从一个“盟主”、“老板”，重新变回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
一个曹氏战车上随时可以被牺牲掉的螺丝钉。
她辛辛苦苦，费尽心血建立起来的“黑石基地”和那个初步成型的“商业帝国”。
也很可能会被曹操那个老狐狸，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一点点地蚕食、架空、最终彻底吞并。
这绝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她宁死也不接受！
不投靠？
那等待她的，将是曹操那足以毁天灭地，碾压一切的雷霆之怒！
凭她现在这点微不足道的家底，去跟曹操这种级别的乱世枭雄正面硬刚？
那不叫勇敢，那叫送死！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难道，真的要走上与曹操为敌的道路？被天下最强的势力追杀？
就在她心烦意乱，进退两难，几乎要被这巨大的压力压垮的时候——
一道白衣身影，融入暗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她身后。
是零。
“你好像……遇到大麻烦了？”零的声音，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置身事外的调调。
陆栩栩甚至懒得回头，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自嘲的冷笑，充满了疲惫和无奈。
“曹操这个人，我比你了解。”
零缓缓走到那口巨大的空箱子旁。
伸出修长如玉的手指，在那光滑冰冷的木料上轻轻拂过。
动作优雅得，像是在抚摸情人的肌肤。
“他的疑心，比海还深；他的掌控欲，比天还高。”
“他绝不会允许，在他的卧榻之侧，有你这么一个不受控制，还拥有巨大潜力的‘邻居’，安然存在。”
“要么臣服，跪下当他的狗；要么……死亡，被他连根拔起，挫骨扬灰。”
“他给你的，从来就只有这两个选项。没有第三条路。”
“你听起来……好像很了解他？”陆栩栩终于抬起头，挑了挑眉，声音沙哑地问道。
零沉默了片刻。
那双一向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第一次，闪过了一丝陆栩栩从未见过的……深入骨髓的悲哀和沧桑。
“因为，三年前……”
他的声音，变得有些飘忽，有些遥远。
像在回忆一段被尘封了无数岁月，早己腐朽不堪的往事。
“我也曾走过……和你现在一模一样的路。”
陆栩栩的心脏，猛地一震！瞳孔骤然收缩！
三年前？他也……
“那时的我，和你一样，也是被那扇该死的‘门’选中的‘幸运儿’。”
零的嘴角，勾起一抹极尽自嘲的弧度，那笑容里，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痛苦。
“我以为我能改变一切，我以为我能凭借超越那个时代的知识和技术，成为那个世界……唯一的真神。”
“所以，我比你更张扬，更狂妄，也更……愚蠢。”
“我向那个时代的人，毫无保留地，展示了太多太多，超越他们认知的东西。自动步枪、高爆炸药、现代医学、无线通讯技术……”
“结果呢？”陆栩栩下意识地追问道，她的心跳，莫名地开始加速。
“结果？”
零笑了，那笑容，却比哭还要难看，比鬼还要凄厉。
“结果就是，我成了所有诸侯共同的敌人！”
“他们前所未有地团结起来，联合起来，共同对我发起了‘灭神之战’！”
“他们用最原始，也最残酷的人海战术，用数以十万计的、悍不畏死的士兵的血肉之躯，将我建立起来的一切，将我所有的骄傲和梦想，碾得粉碎！”
零的记忆，似乎在这一刻，彻底决堤！
他的脑海中，闪过一幕幕地狱般血腥而混乱的画面：
惊天动地的爆炸、冲天的火光、倒塌的钢铁建筑……
无数张在火焰中扭曲、绝望、哀嚎的脸……
一个同样穿着一袭白衣，但眼神中充满了理想主义光辉和天真自信的“自己”。
在尸山血海之中，在漫天箭雨之下，无力地跪倒在地。
怀中，抱着一个早己失去温度的女孩，仰天发出撕心裂肺、不甘而绝望的咆哮……
“最后，我失败了。一败涂地，一无所有。”
零的声音，恢复了那种死寂般的平静。
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仿佛要溢出来的疲惫和悲凉。
“而我，作为‘游戏’的失败者，被那个冰冷的‘系统’，剥夺了一切，封存了大部分的记忆和情感。”
“成了一个……不人不鬼，永世不得超生的‘守护者’。”
“我的任务，就是监视像你这样的‘后来者’，用我的失败作为前车之鉴，防止你们……重蹈我的覆辙，再次让‘游戏’失控。”
“所以，”零缓缓转过头，用那双第一次有了真正复杂情感波动的眸子，深深地，深深地看着陆栩栩。
“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警告你了吧？”
陆栩栩彻底呆住了。
她万万没想到，零的身上，竟然还背负着如此沉重，如此悲惨的过去！
他竟然……是她的“前辈”！
是第一个……被这个残酷游戏淘汰出局的……失败的穿越者！
“所以，那个在我脑子里说话，自称‘零’的AI，其实就是……这个游戏的‘系统’本身？”她艰难地问道。
“可以这么理解。”零疲惫地点了点头。
“它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只负责执行规则的程序。”
“而我，是它的‘前任’，也是它永远的……囚徒。”
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为什么零会对她了如指掌。
为什么他会警告她不要过度干涉历史。
为什么他会在关键时刻出手“守护”她创造的那些东西……
因为，他不想看到，她也走上和他当年一模一样的……毁灭之路！
他不想看到，又一个满怀希望的灵魂，在这个残酷的“游戏”中，被碾得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