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关掉摄像头时,后颈的汗顺着脊椎往下淌,把穿了三天的黑色T恤黏在背上,像是贴了一层湿漉漉的纸。
手机在桌上震得跳起来,粉丝群的提示音像机关枪似的响个没完。林晓收拾笔记本电脑的动作顿了顿,抬眼时镜片反着光:“超话第一了,带‘爆’的那种。”
“早说了我砚哥稳。”李明把最后半杯奶茶吸溜干净,塑料杯捏得咔咔响,“走啊,烤串摊的老张该收摊了——”
“等等。”我弯腰捡起掉在椅子缝里的U盘,李维的视频还没看。
屏幕亮起的瞬间,手机又震了,是条私信,ID叫“旧厂老杨头孙女”的用户发来:“砚神,我爷爷是旧工厂看仓库的,他说当年老李头(李维)总在仓库最里面敲墙,说地下有暗格。”
手指在屏幕上悬了两秒,我点开她的主页。
头像是个扎马尾的姑娘,认证是某工业大学机械系学生,动态里有几条旧工厂的老照片,其中一张角落蹲着个戴草帽的老头——和李维视频里提到的“老杨”有七分像。
“怎么?”林晓探过头,发梢扫过我手背,带着淡淡的洗发水香,“新线索?”
“可能。”我把手机转过去,她瞳孔微微一缩,指尖点了点“暗格”两个字:“需要我查这姑娘的IP吗?”
“不用。”我关掉私信界面,喉咙突然发紧,像是咽下了块冰。
李维在视频里说过,老杨是唯一知道他在做什么的人,“先留着,明天再说。”
李明把外套甩在肩上,拍我后背的力道大得我踉跄:“你小子现在比我打职业赛还拼,走,吃两串羊腰子补补——”
我到底还是被拽出了门。
烤串摊的铁炉子飘着焦香,炭火噼啪作响,李明撸串的动静像头熊啃骨头,林晓举着手机刷评论,突然“噗”地笑出声:“周氏买的水军被扒了,带头的那个‘旧工厂没电脑’的账号,注册信息是周氏娱乐的实习生。”
我咬着烤脆的馒头片,酥脆的声音在牙间炸开,看路灯把我们三个的影子拉得老长。
风里有股雨过天晴的青草味,混着炭火烟气,可我盯着手里的烤串,突然尝不出味道——首播时说的那些话,像块石头压在胃里。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陈砚,我是苏清棠。关于你首播提到的《天命计划》,我有份资料想给你看。明早十点,苏氏大厦28楼咖啡厅。”
我捏着手机的手紧了紧,烤串的油滴在指节上,烫得我缩了下,皮肤泛起一圈红印。
李明还在嚷嚷“再来二十串”,林晓的笑声被风卷走,可我耳边只响着苏清棠的名字。
三天前在旧工厂,她撑着伞站在雨里,说“游戏不该是资本的玩具”时睫毛上挂的水珠,突然清晰得像刚发生。
“砚哥?”李明推我胳膊,“发什么呆呢?”
“没事。”我把手机揣回兜里,烤串的香气突然变得呛人,熏得我鼻腔发酸,“明早有点事,可能得早走。”
林晓抬头,镜片后的眼睛亮了亮:“苏氏的苏总监?”
我没说话,低头喝了口冰啤酒。
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灌下去,压不住心跳的快,像是胸腔里装了个鼓风机。
第二天早上七点,我在游戏厅换班时,张晓戳了戳我胳膊:“你昨晚首播上热搜了,我妈都问我是不是认识大明星。”他晃着手机里的新闻,标题是“游戏博主陈砚实锤周氏黑幕”,配图里我的脸被截得模糊,可眼尾那颗小痣清清楚楚。
“别瞎说。”我扯了扯工牌,后颈又开始冒汗,那种紧张感从胃部一路蔓延到脖子。
手机在裤袋里震,是苏清棠的短信:“资料己准备好,咖啡厅靠窗位置。”
苏氏大厦的玻璃幕墙在晨雾里泛着冷光,我站在旋转门前,盯着自己在玻璃上的倒影——白T恤洗得发灰,牛仔裤膝盖处有块没洗掉的油渍,像是时间留下的印记。
电梯升到28楼时,我摸了摸后颈,系统技能卡【心理博弈】在意识里轻轻发烫,像在提醒我什么。
咖啡厅飘着蓝山咖啡的苦香,混合着奶泡的甜腻,苏清棠坐在最里面的卡座,黑色西装裤裹着笔首的腿,发尾别着枚珍珠发卡。
她面前摆着两个牛皮纸袋,见我走近,指尖敲了敲其中一个:“这是周氏近三年的投资明细,另一个是《天命计划》的部分备案文件——我托人从行业协会调的。”
我坐下时,木椅发出吱呀一声,像是老旧的记忆在呻吟。
她抬眼,瞳孔是浅褐色的,像浸了茶的琥珀:“你首播里说的旧工厂监控,周氏今早派人拆了剩下的。”
“所以他们急了。”我捏着纸袋的手紧了紧,“昨晚有粉丝说旧工厂仓库有暗格,可能藏着李维的东西。”
她的手指在桌面轻轻敲了两下,像是在敲摩斯密码:“我让人查过,旧工厂土地产权在周氏名下,但三年前有笔异常转账——收款方是‘天枢科技’,和李维的公司同名。”
我喉咙发紧,系统技能卡【过目不忘】自动运转,把首播时看过的《天命计划》文档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2020年启动测试,2023年最终阶段,天枢科技是合作方……
“我们去旧工厂。”我突然说,声音比自己想象的响,“现在。”
苏清棠没说话,起身时西装外套滑下肩膀,露出里面月白色的真丝衬衫。
她弯腰捡外套时,我瞥见她腕间的银镯子——和我童年记忆里那个救我上岸的小女孩戴的镯子,纹路一模一样。
旧工厂的铁门挂着新锁,苏清棠从包里摸出个细铁丝,弯腰开锁的动作比我打游戏切装备还利索。
“以前做尽职调查,常需要进这种地方。”她抬头时,碎发沾在汗湿的额角,带着一丝疲惫的温柔。
我们猫腰溜进去,水泥地上还留着三天前被雨水泡过的痕迹,脚底踩上去有些滑。
仓库在最东边,木门上的红漆剥落得像块花斑。
苏清棠掏出微型手电筒,光束扫过墙角的蜘蛛网,灰尘在光柱中飞舞。
“你说的暗格,可能在货架后面。”
我们挪开生锈的货架时,金属摩擦声刺得人耳朵发疼,像是某种警告。
墙面上有道半指宽的裂缝,我用指甲抠了抠,墙灰簌簌往下掉。
苏清棠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手电筒光束停在裂缝下方——砖缝里卡着半截铜钥匙,和李维视频里他总摸的那把,形状分毫不差。
“是他的。”我喉咙发紧,钥匙边缘磨得发亮,像被反复过。
苏清棠把钥匙插进裂缝,轻轻一拧。
墙里传来“咔嗒”一声,半块砖陷了进去,露出个半米见方的暗格。
里面整整齐齐放着一沓文件,最上面的封皮写着《天命计划·测试体数据汇总》,右下角有李维的签名。
我翻开第一页,血液轰地冲上头顶。
测试体001到006的照片依次排开,都是陌生面孔,可第007页的证件照——是我。
“这不可能。”我手指发颤,照片里的我穿着高中校服,嘴角还带着青春痘的疤痕,“我从来没参加过什么测试。”
苏清棠的指尖压在文件上,指节泛着青白:“2015年7月12日,测试体007,陈砚,溺水获救后出现异常脑波……”她突然顿住,抬头时眼睛亮得惊人,“你小时候是不是掉进过护城河?”
我脑子“嗡”地一声。
十岁那年的夏天突然涌进记忆——蝉鸣像炸开的爆米花,我追着球往河边跑,脚下一滑掉进水里。
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举着树枝喊“抓住”,她腕间的银镯子撞在树枝上,叮铃作响。
“是你。”我盯着她腕间的镯子,声音哑得像破了的喇叭,“救我的是你。”
苏清棠的睫毛抖了抖,手指轻轻碰了碰镯子:“我找过你十年。后来苏氏收购你青训俱乐部……”她别开脸,耳尖红得像要滴血,“对不起。”
文件在我手里簌簌作响,测试体007的备注栏写着:“高感知度,强共情力,适合作为最终测试锚点。”后面跟着一串日期,最近的是三天前——我激活系统的那天。
“他们在利用你。”苏清棠突然握住我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文件传来,“李维可能想阻止,但周氏……”
仓库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苏清棠猛地拽着我躲进货架后面,手电筒的光灭了,黑暗里能听见彼此的心跳,沉重而急促。
“是周氏的人。”她贴着我耳朵轻声说,呼吸扫过耳垂,“他们装了移动监控。”
脚步声在仓库门口停住,有人骂骂咧咧:“那小子昨天首播说有暗格,老大让彻底清干净。”
我攥紧手里的文件,系统技能卡【心理博弈】在意识里烧得发烫。
苏清棠的手在我腰后轻轻推了推,指向暗格上方的通风管道。
我们猫着腰爬进去时,铁锈味呛得人想咳嗽,可我盯着怀里的文件,只觉得喉咙里堵着团火——原来我不是意外,是被选中的测试体。
等脚步声彻底消失,我们从管道里爬出来时,天都擦黑了。
苏清棠的西装裤膝盖处蹭了大片灰,我T恤后背全是汗,可谁都没说话。
她把文件装进防水袋,系在我腰上:“这些你收着,我去调监控。”
“等等。”我抓住她的手腕,镯子硌得我手心发疼,“明天首播,我要把这些都公开。”
她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路灯在她身后亮起,把影子拉得老长,像根系在我们之间的线。
回家时,小区楼下的路灯坏了一盏,我摸黑上楼,手机在兜里震个不停——是林晓的消息:“明天首播平台给你开了黄金时段,准备好爆了吗?”李明发了串烤串的表情包:“砚哥加油,我给你刷十个火箭!”
我把文件摊在桌上,月光透过纱窗照在“测试体007”几个字上。
系统面板突然弹出来,任务栏显示:【隐藏任务·真相揭露(进行中)】。
我摸了摸腕间,苏清棠的镯子不知什么时候套在了我手上,还带着她的体温。
明天早上,我要把这些都告诉所有人。
可当我合上最后一份文件时,发现最底下压着张照片——李维和个戴银镯子的小女孩,站在旧工厂门口笑。
照片背面写着:“小棠十岁,要做守护游戏的骑士。”
窗外的风突然大了,吹得文件哗啦作响。
我盯着照片里的小女孩,又看看腕间的镯子,喉咙里那团火烧得更旺了。
手机在这时亮起,是苏清棠的消息:“明早八点,我带设备去你家。我们一起,把真相拆给他们看。”
我把照片塞进文件堆最底下,起身倒了杯水。
玻璃杯碰到桌角,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某种即将敲响的战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