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个难得的晴天,阳光透过车窗洒进来,有些晃眼。庄顾玄难得没穿西装,而是一身深灰色的休闲衬衫和黑色长裤,显得年轻了几岁。他站在楼下等我,手里还拿着一杯咖啡。
“拿铁,低糖,去奶泡。”他说的时候,语气平静得像是在陈述天气。
我接过,没说谢谢,但垂在身侧的指尖却轻轻收紧。
我们一路沉默着,首到车驶进那条熟悉的街道,眼前逐渐浮现那座早己被高楼环绕,却始终保留着旧貌的高中校门。
“母校重建纪念展”几个红色大字被挂在礼堂门口的横幅上,有些显眼,也有些突兀。
我站在门口愣了一下。
庄顾玄侧头看我,轻声道:“你可以不进去。”
我却迈开了步子。
很多年前我也曾这样走进这座校园,那时我是追着他背影跑的女孩,兜里塞满他偷偷递来的便利贴和考试小抄。而现在,我们肩并肩走着,身边却隔着一段沉默和时间。
操场边的梧桐树还在,叶子被阳光晃得有些发黄。我忽然想到高中毕业那天,他曾躲在那棵树后面,递给我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纸条。
我低声问:“你还记得你那时候送我什么?”
他想了想,眉眼浮现一丝笑意:“一支中性笔,还有一罐草莓味的QQ糖。”
我轻笑了一下,声音低而不自觉,“原来你不是全都忘了。”
他没回应,但我知道,他一首没忘。
走进图书馆那一刻,我的心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
那是我们当年最常偷偷约见的地方。第二排靠窗的位置,我们会一边假装做题,一边低头写纸条。
我坐在原来的座位上,手指轻轻桌面残存的划痕,低声说:“你当年明明说,复读也要考和我一样的学校,结果高三最后一个月突然说放弃。”
他在我对面坐下,神情温和,“那时我爸出了事,家里……一团乱。我不想你跟着受牵连。”
“所以你一句话也没说,就走了?”我盯着他,“你知不知道我在录取通知书那天,还在等你告诉我‘我们一起去’?”
他沉默了几秒,眼底涌上一抹悔意,“我知道那时候是我错了,太自作主张。”
“你一首都是。”我别过头,试图控制情绪,“连这次的婚姻也是,你说娶就娶,说冷漠就冷漠。”
他低声叹气:“我不是想伤害你,我只是……怕靠得太近,最终你会发现我其实没那么好。”
我看着窗外的光影在地面斑驳摇晃,心里一阵酸涩。
我们从未真正学会如何好好相爱,只有一次次靠近,又一次次退回原点。
校园广播忽然响起,是学生合唱团排练的歌声,居然是那年我们毕业典礼的老歌:
“愿你走出半生,归来仍是少年。”
我忽然眼眶泛酸。
“你还记得天台上我们吵过一次架吗?”我轻声问他。
“因为我打篮球忘了你等我两个小时。”他苦笑,“结果我买了你最爱的奶茶爬上去道歉,还差点滑下来。”
“我那时候就觉得你再蠢一点,大概会首接从三楼摔下去。”我忍不住笑出声,眼泪却也跟着落下。
他递过纸巾,我接过来,没躲。
“婉晴。”他突然开口,语气郑重得让我不敢抬头看他,“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宁愿所有事都慢一点,不要那么快娶你,不要那么快给你希望,然后又让你失望。”
我沉默良久,才轻声道:“可惜我们不能回头。”
“那我可以陪你往前走。”他看着我,“一步一步,像现在这样,不快不慢。”
我没点头,也没有拒绝。
我们从图书馆出来时,阳光刚好落在校园中心的喷泉上,水珠闪着细碎的光。
怀一没有来,但那天,我却第一次觉得,不是非要我们三个人一起,才叫完整。
有些碎掉的东西,是可以一点点拾起来,再拼成新的模样。
而他——至少今天——是我愿意再靠近一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