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证会现场,空气仿佛被抽离了一般沉闷压抑。
长桌两侧坐着来自审计署、司法厅、金融监管等多方代表,会议室内灯光明亮,每一盏灯都像聚焦着即将撕裂的真相。
我坐在最末位,一言不发,指尖攥着那份父亲遗留下来的最终资料。纸张边角己被我捏皱,心却冷得清醒。
这一次,我不是记者,也不是当事人家属。
我是,一名证人。
庄敬初出现在门口那一刻,所有目光下意识地转向他。
他穿着深灰色西装,一如以往沉稳内敛,举手投足间仍是精英范十足,只是眼角那道细纹比从前更深了些。
坐定后,他扫了我一眼,又看向庄顾玄。
庄顾玄今天没系领带,西装扣子解了一颗,眼神锋利而沉稳。他显然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却没有丝毫退却。
主持人清了清嗓子,宣布会议开始。
接下来是一场足足持续三个小时的资料陈述和证据交叉比对。
一封封资金转移邮件,一张张作废的借款合同,一条条隐藏在三家子公司之间来回兜转的巨额交易记录,全被摊在众目睽睽下。
“银桦投资、SCW控股、以及盛乾实业之间的交易,构成事实洗钱。”
“赵其风先生在世前提交的举报材料中,明确提到一笔在未获董事会批准下进行的跨境资本腾挪。”
“而授权签字人,正是庄敬初。”
主持人的话声犹如钉锤,一锤一锤地击打着我胸口。
我看向庄敬初,他始终面无表情。仿佛这些都与他无关。
“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吗?”有人发问。
庄敬初缓缓开口:“我确实签过字,但整个交易链的构建,并非我一人所为。我只是……顺势而为。”
“顺势而为?”我终于忍不住,站起身,“那你有没有想过,我父亲是怎么死的?在你顺势之中,他成为了代价。”
他终于转头看我,眼神里掠过一丝闪躲和压抑。
“赵先生的死,我从未推卸。但那时候,我们都无法左右局面。”他说得冷静。
“是你不想。”我哑声道。
庄敬初没有再反驳。
这时,一名审计代表翻出一份合同副本,冷声质问:“而庄顾玄,也曾在七年前以实习律师身份出现在该笔交易的法律顾问栏上,怎么解释?”
我一愣,下意识看向庄顾玄。
他缓缓起身,走到会议桌前,在众人注视下一页页翻开自己带来的资料。
“这是我七年前所有实习期的出入记录。”他语气平稳,却暗藏汹涌,“那份合同上的签名,是伪造的。我己完成笔迹鉴定报告,并递交举报信。”
“当年有人故意将我置于这场交易之中,防止赵其风继续深挖。”
全场哗然。
有人低声问:“那你知道是谁做的吗?”
他抬起头,看向庄敬初。
那一眼里没有恨,只有最后的告别。
“你知道是谁,对吗?”他问庄敬初,声音低到极点,却像一把刀。
庄敬初脸色终于变了变,额角微微抽动,像被戳中了死穴。
会议室陷入死寂。
“我不会再替你守口如瓶。”庄顾玄的声音像冰刀般割裂空气,“我己向监管单位举报此事,所有资料己按程序提交。”
“庄顾玄!”庄敬初怒喝,“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知道。”他转过身,望向我,声音哑了,“我也知道我不能再让她一个人承受后果。”
他取下手上的家族徽戒,轻轻放在桌面。
“从现在开始,我与庄家,恩断义绝。”
那枚戒指滚动着,最后在文件上静止。
那是他的过去,是他曾被赋予的身份。
也是,他此刻亲手割舍的权力。
我呆呆看着他,心头早己被汹涌而来的情绪淹没。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他为我做的,远远超过了等待。
他舍弃的不只是家族,而是未来的一切安稳。
会议结束后,他没有看庄敬初一眼,只走到我身边,轻声问:
“可以一起走吗?”
我没说话,只抬脚跟上他的步伐。
这一场真相撕裂,残酷如刀,但我们,终于并肩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