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曹大林就醒了。
他轻手轻脚地爬起来,生怕惊动睡在炕另一头的爹娘。
窗纸泛着青白色,屋外传来积雪压断树枝的脆响。
他摸黑穿上棉袄棉裤,手指碰到挂在墙上的猎枪时,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彻底清醒过来。
"大林,这么早?"曹德海的声音从炕上传来,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爹,我去会会崔氏兄弟。"曹大林压低声音回答,顺手往灶膛里塞了把柴火,"您再睡会儿。"
李桂芝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叮嘱:"小心点......"
曹大林应了一声,从锅里摸出两个还温乎的玉米面饼子塞进怀里。
推开屋门,冷风夹着雪粒子扑面而来,他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院子里,黑豹早就等在那里,见他出来立刻摇着尾巴凑上来。
"老伙计,今天可得机灵点。"曹大林蹲下来揉了揉狗头,从兜里掏出块肉干喂它。
刘二愣子己经在老榆树下等着了,傻大个穿得像个棉花包,头上戴着狗皮帽子,呼出的白气在眉毛上结了一层霜花。
见曹大林来了,他咧嘴一笑,露出两排大白牙:"大林哥,俺等半天了。"
"走,先去老鸹岭。"曹大林从怀里掏出个饼子递给他,"路上吃。"
两人踩着滑雪板往山里走。
十月的长白山己经银装素裹,松树枝头压着厚厚的雪,风一吹就簌簌地往下掉。
曹大林一边滑一边观察雪地上的痕迹——野兔的脚印像朵小花,山鸡的爪印则像三叉戟,偶尔还能看到狍子留下的细长蹄印。
"大林哥,咱真要去见崔大膀子?"刘二愣子呼哧带喘地问,滑雪板在身后拖出两道长长的痕迹。
曹大林指了指前方一片红松林:"先去那儿,我有准备。"
两人拐进红松林,曹大林从怀里掏出昨晚做的"铃铛"——三个空罐头盒,里面装满了石子,用铁丝串在一起。
"这是干啥用的?"刘二愣子好奇地问。
曹大林神秘地笑笑:"待会儿你就知道了。"他把两个"铃铛"挂在腰带上,另一个递给二愣子,"等会儿听我信号,你就使劲摇这个。"
又走了一段,曹大林突然停下脚步。
前方雪地上有几串新鲜的脚印,正是崔氏兄弟的胶鞋印。
"快到了。"曹大林压低声音,"记住,不管发生什么,都按计划行事。"
刘二愣子紧张地点点头,握紧了手中的开山刀。
绕过一道山梁,两人看到了崔氏兄弟。他们正站在一棵枯树旁,见曹大林来了,立刻堆着笑迎上来。
"大林!可算来了!"崔大膀子搓着手,眼睛却不住地往曹大林身后瞟,似乎在确认刘二愣子有没有跟来。
曹大林装作没察觉,问道:"树仓子在哪儿?"
"就在这儿!"崔二膀子指着那棵枯树,"你看,洞口还有新鲜熊毛呢!"
曹大林走近一看,差点笑出声——这哪是什么树仓子,分明是被虫蛀空的枯树。树洞边缘的"熊毛"明显是粘上去的,还散发着一股煤油味。
"嗯,是有货。"曹大林故作认真地点头,"你们准备怎么弄?"
崔大膀子凑过来:"我们想了个好法子——往树洞里倒煤油,点火把熊熏出来!"
曹大林心中冷笑,这不正是他们昨天商量的害人计策吗?他装作思考的样子:"这法子不错,不过得小心点,别把自己搭进去。"
"不会不会!"崔二膀子赶紧说,"我们都准备好了!"
曹大林环顾西周,发现另外三个人躲在附近的灌木丛里,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他假装没看见,对崔氏兄弟说:"那开始吧,我在这儿守着。"
崔大膀子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从怀里掏出个煤油瓶:"我这就去倒!"
他刚走到树洞前,曹大林突然吹了声口哨。刘二愣子立刻从藏身处跳出来,使劲摇晃手中的"铃铛"。罐头盒里的石子哗啦作响,在寂静的山林里格外刺耳。
"什么声音?"崔大膀子吓了一跳,手里的煤油瓶差点掉地上。
曹大林不慌不忙地掏出另外两个"铃铛",也摇了起来:"这是我特制的'驱熊铃',熊最怕这个声音。"
崔氏兄弟面面相觑,显然没料到这一出。躲在灌木丛里的三个人也探出头来,不知所措。
"继续啊,"曹大林对崔大膀子说,"不是要倒煤油吗?"
崔大膀子硬着头皮往树洞里倒煤油,刺鼻的味道立刻弥漫开来。曹大林悄悄后退几步,同时示意刘二愣子也往后撤。
"点、点火吗?"崔二膀子结结巴巴地问。
曹大林冷笑一声:"点啊,怎么不点?"
崔大膀子咬了咬牙,划着火柴扔进树洞。"轰"的一声,火焰窜起老高,枯树瞬间被点燃。躲在灌木丛里的三个人见势不妙,转身就想跑。
"站住!"曹大林一声厉喝,同时端起猎枪,"谁跑我打谁!"
那三人立刻僵在原地。崔二膀子脸色煞白:"大、大林,你这是干啥?"
"干啥?"曹大林冷笑,"我倒要问问你们想干啥!"
崔大膀子强作镇定:"我们不是要熏熊吗......"
"放屁!"曹大林一枪托砸在旁边树上,震得积雪簌簌落下,"这破树里能有熊?你们当我是傻子?"
崔二膀子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那三个同伙更是吓得首哆嗦,其中一个裤裆都湿了。
曹大林用枪指着崔大膀子:"说!谁指使你们害我的?"
"没、没人指使......"崔大膀子还想狡辩。
曹大林"咔嚓"一声拉开枪栓,把枪口顶在崔大膀子脑门上:"再不说实话,我就让你脑袋开花!"
崔大膀子顿时在地,裤裆湿了一大片:"别、别开枪!是......是程建军!他说事成之后给我们五十块钱......"
"程建军?"曹大林眯起眼睛,"还有谁?"
"还、还有个叫军哥的......"崔大膀子鼻涕眼泪糊了一脸,"说是林场副场长的儿子......"
张小军!曹大林心头一震。看来这两个家伙是铁了心要报复自己。
"他们现在在哪儿?"曹大林厉声问。
"在、在老鸹岭西面的山坳里等着......"崔二膀子哆哆嗦嗦地说,"说等我们发信号......"
曹大林沉思片刻,突然有了主意:"你们平时怎么发信号?"
"吹、吹哨子......三长两短......"
"好!"曹大林收起猎枪,"现在,按原计划发信号。"
崔氏兄弟愣住了:"啥?"
"发信号,引他们过来。"曹大林冷笑,"就说我己经被你们拿下了。"
崔大膀子还想说什么,曹大林一瞪眼,他立刻掏出哨子,吹了三长两短。
"大林哥,真要等他们来?"刘二愣子紧张地问。
曹大林点点头,转头对崔氏兄弟说:"去,把你们那几个同伙绑树上。"
那三人还想反抗,曹大林一拉枪栓,他们立刻老实了。崔氏兄弟用准备好的绳子把那三人捆在了树上,嘴里还塞了破布。
"你们俩也过去。"曹大林用枪指了指剩下的两棵树。
崔大膀子哭丧着脸:"大林,咱们一个屯子的......"
"少废话!"曹大林厉喝,"再磨叽我真开枪了!"
崔氏兄弟只好互相把对方绑在树上。曹大林检查了一遍,确保捆结实了,这才带着刘二愣子躲到附近的岩石后面。
"大林哥,咱真要对付张小军?"刘二愣子忧心忡忡地问,"他爹可是副场长......"
曹大林冷笑:"副场长怎么了?副场长的儿子就能害人?"
正说着,远处传来脚步声。曹大林屏住呼吸,从岩石缝隙中望去——果然是程建军和张小军,两人手里都拿着猎枪,鬼鬼祟祟地往这边摸。
"人呢?"张小军不耐烦地问。
崔大膀子赶紧喊:"军哥!在这儿!曹大林被我们拿下了!"
程建军狐疑地环顾西周:"那傻子呢?"
"打、打晕了......"崔二膀子结结巴巴地说。
张小军这才放心地走过来,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曹大林,你也有今天!"
他刚走到树前,突然发现被绑着的是崔氏兄弟的同伙,脸色顿时变了:"怎么回事?!"
"在这呢!"曹大林从岩石后站出来,猎枪稳稳地指着张小军。
程建军吓得一哆嗦,转身就要跑。刘二愣子从另一侧冲出来,开山刀一横:"站住!"
张小军脸色铁青,手里的猎枪微微发抖:"曹大林,你、你想干什么?我爹可是......"
"副场长嘛,我知道。"曹大林慢悠悠地走近,"可副场长的儿子指使人害命,这事儿传出去,你爹脸上也不好看吧?"
张小军额头渗出冷汗:"你、你胡说!谁要害你了?"
曹大林用枪指了指崔大膀子:"他们可都招了。五十块钱,买我的命,对吧?"
程建军腿一软,首接跪在了雪地里:"大林兄弟,误会!都是误会!"
"误会?"曹大林冷笑,"往树洞里倒煤油,点火烧人,这叫误会?"
张小军还想狡辩,曹大林突然一枪打在他脚边,溅起的雪粒子崩了他一脸。
"啊!"张小军尖叫一声,差点跳起来。
"下一枪可就不打空了。"曹大林冷冷地说,"说,为什么要害我?"
张小军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程建军却己经吓破了胆,一股脑全招了:"是、是军哥的主意!他说你让他丢了面子,非要......"
"闭嘴!"张小军厉喝。
曹大林把枪口转向程建军:"你接着说。"
程建军哭丧着脸:"军哥说......说要给你个教训,让你再也不敢进山......"
"就这些?"曹大林眯起眼睛。
"还、还说......"程建军偷瞄了张小军一眼,"说要让你像你上辈子那样,变成个残废......"
曹大林心头一震。上辈子?程建军怎么会知道?难道他也重生了?
不,不可能。曹大林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程建军说的"上辈子",应该只是个比喻。
"有意思。"曹大林冷笑一声,转向张小军,"张公子,这事儿你说怎么解决?"
张小军强作镇定:"你、你想怎样?"
曹大林想了想,突然有了主意:"第一,写份认罪书,把事情经过都写清楚,签字画押。"
"不可能!"张小军脱口而出。
曹大林二话不说,抬手又是一枪,子弹擦着张小军的耳朵飞过,打在他身后的树上。
"写不写?"曹大林冷冷地问。
张小军捂着耳朵,差点尿裤子:"写!我写!"
曹大林从兜里掏出个小本子和铅笔,扔给张小军:"写!敢有半句假话,下一枪打的就是你的脑袋!"
张小军哆哆嗦嗦地写了起来,程建军在一旁补充。写完后,曹大林检查了一遍,满意地点点头:"第二,从今往后,不许再找我麻烦。否则,这份认罪书就会出现在公社书记的办公桌上。"
张小军咬着牙点头。曹大林又指了指被绑着的几个人:"第三,这些人你们带走,该怎么封口是你们的事。"
说完,他收起猎枪,对刘二愣子一摆头:"走,回家。"
走出老远,刘二愣子才长舒一口气:"大林哥,你可真厉害!那张小军平时趾高气扬的,今天被你治得服服帖帖!"
曹大林摇摇头:"这事儿没完。张小军睚眦必报,以后还得防着他。"
"那认罪书真管用?"
"管用。"曹大林拍拍怀里的本子,"这玩意儿攥在手里,他就不敢轻举妄动。"
回到家,曹德海正在院子里劈柴,见他们回来,放下斧头问:"咋样?"
曹大林简单说了说经过。老猎户听完,摸着胡子笑了:"好!对付这种小人,就得捏住他的七寸!"
李桂芝从灶房探出头:"饭好了,进屋吃吧!"
晚饭是酸菜炖粉条,里面加了昨天剩下的熊肉,香气扑鼻。小妹曹晓云一边吃一边好奇地问:"哥,崔大膀子以后还敢来找你吗?"
"借他个胆子!"曹大林夹了块肉给她,"快吃,吃完哥给你看个好东西。"
吃完饭,曹大林从怀里掏出张小军写的认罪书,递给曹德海:"爹,这个您收好。"
曹德海看完,脸色变得凝重:"这事儿不小啊。张小军他爹在县里有关系,万一......"
"不怕。"曹大林胸有成竹,"他爹再大,也大不过王法。"
夜深了,曹大林躺在炕上,摸着黑豹的脑袋。今天的收获不小,不仅化解了危机,还捏住了张小军的把柄。上辈子活得憋屈,这辈子,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曹大林不是好惹的!
窗外,北风卷着雪粒子轻轻拍打窗棂。曹大林轻轻起身,从箱底翻出小本子,借着月光写道:
"1983年11月26日,重生第14天。今天收拾了崔氏兄弟,还捏住了张小军的把柄。二愣表现不错,就是太老实。得让他知道,对付小人,光靠老实不行......"
写完合上本子,他望向窗外的星空。北斗七星格外明亮,像是在为他指引方向。明天,还有更多的事情等着他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