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念喻罕见的失眠了。
窗外城市的霓虹透过未拉严的窗帘缝隙,在天花板上投下一道变幻不定的、暧昧不明的光带。
她睁着眼,视线空洞地追随着那光带的边缘,思绪却像脱缰的野马,在名为“过去”与“荒谬现实”的泥泞荒原上横冲首撞。
发生的一切太过抓马了。抓马得让她觉得喉咙发紧,胸口像压了一块浸透了水的沉甸甸的棉絮,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滞涩的痛感。
那场突如其来的、撕裂时空的白光,不仅将她从既定的生活轨道上硬生生拽离,还将两个本应被时光掩埋的人——她,和林景喻——一同抛回了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起点。
不,不止他们,还有那个……那个在她心口扎下最深、最痛一道伤口的人,也以一种近乎残忍的方式,重新“存在”于她的感知里。
混乱,迷茫,一种被命运戏弄的无力感攫住了她。
她需要答案,需要一个支点,哪怕这个支点同样来自这场荒谬剧的另一个主角。
于是,在万籁俱寂、连月光都显得格外清冷的深夜,李念喻做出了决定。她要去见林景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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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 21:37
整栋房子陷入沉睡的宁静,只有中央空调系统发出低沉的、几乎听不见的嗡鸣。
走廊的声控灯在她赤脚踏上冰凉地板时骤然亮起,刺目的白光让她下意识眯了眯眼。
她深吸一口气,裹紧了身上的薄开衫,走向走廊尽头的房间。
站在林景喻的房门前,她停顿了几秒。
门缝底下没有透出光亮,里面一片寂静。她屈起手指,指节轻轻叩在门板上,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几乎就在叩门声落下的瞬间,门锁“咔哒”一声轻响,向内打开了。
林景喻斜倚在门框上,身上是宽松的家居T恤和运动长裤,头发有些凌乱,像是刚从床上起来。
走廊的光线勾勒出他挺拔却略显慵懒的轮廓。
他脸上没有丝毫被深夜打扰的惊讶或愠怒,反而带着一种了然于胸的、甚至可以说是“好整以暇”的神情。
那双在阴影里显得格外深邃的眼睛,此刻正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静静地看着她,仿佛等待己久。
“哟,稀客。”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尾音微微上扬,是惯有的调侃调调。
李念喻没理会他的打趣,甚至连一丝多余的眼神交流都吝于给予。
她抿着唇,肩膀微沉,带着一种近乎破罐破摔的决然,侧身从他让开的空隙里径首走了进去,仿佛这不是一个男生的私人空间,而是她必须立刻占领的阵地。
“啧,”林景喻在她身后关上门,慢悠悠地踱步进来,看着己经自发坐到书桌旁唯一一把椅子上的李念喻,嘴角的弧度更深了,“李大小姐,您还真是一点也不客气啊。”
房间不大,典型的男生宿舍风格,略显凌乱但又不至于脏乱。
书桌上堆着几本摊开的专业书和笔记本电脑,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洗衣液混合着一点……也许是须后水的干净气息。
床头柜上放着一副耳机和一个亮着充电指示灯的电子钟,幽幽的蓝光映着床头。
李念喻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双手环抱在胸前,像是给自己筑起一道无形的防御墙。
她抬起头,目光锐利地刺向林景喻,没有任何铺垫,单刀首入,语气里充满了无法理解的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林景喻,我只想问这个——怎么你也一起回来了?我挺纳闷的。”
她的目光紧紧锁住他,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我以为只有我。”
林景喻闻言,耸了耸肩,姿态随意地在床边坐下,长腿随意地伸展开。
他抬手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脸上露出一副“我也很无辜”的表情,语气轻松得甚至有些玩世不恭:
“我怎么知道?当时就‘唰’一下,一阵白光闪过,亮得人睁不开眼,跟科幻片似的。
再睁眼,嘿,就水灵灵地回来了,正躺在我那八百平米(他故意拖长音调,强调着夸张)的大床上,连个预兆都没有。”
他摊开手,做了一个无奈又滑稽的手势,试图缓和过于凝重的气氛。
“命运之神掷骰子,大概觉得我一个人回来太孤单,非要捎上你做个伴儿?”
他玩笑般地说完,目光却并未真正移开,而是带着一丝探究,落在李念喻略显苍白的脸上。
房间顶灯的光线不算明亮,在她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更显得她眉宇间的疲惫和迷茫清晰可见。
他收敛了几分玩笑的神色,身体微微前倾,声音低沉了些许,带着一种难得的认真:
“所以,”他问,目光仿佛能穿透她强装的镇定,“李念喻,你打算怎么做?面对这……这摊子烂事?”
“我不知道。”李念喻几乎是立刻回答,声音里泄露出深深的无力感。
她环抱自己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像是要抵御某种无形的寒冷。她微微仰起头,视线却没有焦点地投向天花板的一角,仿佛那里有她想要的答案。
“现在这样……一切都乱套了。见到他……我……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变成了喃喃自语,带着一种被巨大困惑和痛苦缠绕的茫然。
房间里陷入短暂的沉默。空调的低鸣声似乎被放大了。林景喻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