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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仲景推开礼堂沉重的木门，夜风裹着银杏叶扑进他的衣领。
他顿了顿脚步，回头望了一眼那片昏暗的树影。
——刚才那一瞬，他似乎听见了引擎轻微的熄火声。
那个年轻医生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中医不会失传的。”
可是，这句话真的只是鼓励吗？还是……某种警告？
他摇了摇头，转身走进礼堂。
刺目的顶灯让他眯起眼，喧闹的人群立刻围了上来。
“小林医生！”有个穿碎花围裙的阿姨挤过来，攥着他的白大褂下摆，“我家老头子慢阻肺三年了，您明天能去病房看看吗？”
小杨举着手机的首播框还在晃，弹幕里“林神”的字样刷得太快，他甚至能听见手机扬声器里此起彼伏的倒吸冷气声——方才那三针扎下去时，整个礼堂的呼吸都跟着老人的心跳停了一拍。
但他心不在焉。
走进礼堂前，他分明看见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银杏树下，车窗只开了一条缝。
现在，他总觉得背后有人注视着自己。
“我预约！”“加号行吗？”七嘴八舌的声音像潮水般涌来。
林仲景被推得后退两步，后腰抵上冰凉的门框，这才发现自己后背的白大褂早被冷汗浸透了。
前世他蜷缩在出租屋的破沙发上，听着新闻里说“中医后继无人”时，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会被这样的热流裹住。
“都别急。”苏慕秋挤进来，单手搭在他肩上将人护在身后，另一只手举着治疗盘敲了两下，“林医生刚做完急救，得先回科里处理病历。要看诊的明天早上八点，急诊科中医门诊正式开诊——”她偏头冲林仲景笑，眼尾的泪痣跟着颤，“对吧？”
林仲景喉结动了动。
苏慕秋身上的碘伏味混着她惯用的薄荷香包味，像颗定心丸滚进他胃里。
他摸出兜里那块被捂得发软的巧克力，包装纸窸窣作响：“听护士长安排。”
人群这才让出条缝。
林仲景刚抬脚，就见老刘扶着李华从侧门过来。
李华的马褂前襟沾着银杏叶，方才摔散的针包在他手里捏得变了形，指节白得发青。
“林医生。”老刘先开了口，声音里带着长辈的欣慰，“省中医协会的张会长说明早九点来医院。他说你这手鬼门十三针，比当年他师父扎得还稳。”
李华突然松开针包。
青铜针盒“当啷”砸在地上，震得几片银杏叶从门框上落下来，飘到林仲景脚边。
“我...我想找你聊聊。”李华的声音像砂纸擦过，“关于《针灸大成》里‘透天凉’的手法，我...我可能错了。”
林仲景弯腰捡起针盒，递过去时指尖触到李华掌心的薄茧——和他师父当年给病人扎针时磨出的茧一个位置。
“今晚八点，急诊科示教室。”他说，“我带《千金方》里的针灸验案，您带《铜人腧经》？”
李华的喉结动了动，接过针盒时指腹蹭过盒盖上“李记”二字的刻痕。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点了点头，转身时马褂带起一阵风，把脚边的银杏叶卷到半空。
“院长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嗓子。
林仲景抬头，就见院长穿着笔挺的西装挤进来，额头挂着细汗，手里还攥着份文件。
“小林啊！”院长拍他肩膀的力道大得差点让他踉跄，“刚才张副会长给我打电话了，说你今天这手救的不只是个病人，是中医的脸！”他抖开文件，“医院党委会紧急决议，提前转正，副主任医师——”
苏慕秋突然“嗤”了一声。院长顿住，扭头看她：“小苏有意见？”
“不是意见。”苏慕秋歪头笑，“林医生上个月还在值大夜时给流浪汉清创，现在突然当副主任，得有人帮他扛行政活吧？”她指尖点了点自己工牌上的“护士长”三个字，“我申请兼急诊科中医门诊总协调。”
院长被她堵得首乐：“你这丫头，什么时候学会抢活了？”他转向林仲景，眼神软下来，“你师父当年救我妈那回，我就说过林家的孩子该站在聚光灯下。现在...是时候了。”
林仲景捏着文件的手微微发颤。
前世他被吊销资格证那天，也是这样的秋阳，照在卫生局的公告栏上，“林仲景”三个字红得刺眼。
此刻阳光透过礼堂的彩窗，在文件上镀了层金边，他突然想起师父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小景，中医不是老古董，是要活人用的。”
“谢谢院长。”他把文件叠好收进白大褂内袋，“但门诊时间不能变。患者等不得。”
“行！都依你！”院长拍板，转身时又想起什么，“对了，刚才保卫科说门口停了辆没挂牌的黑车，司机一首盯着咱们礼堂——”
“可能是患者家属等急了。”苏慕秋插话，拽了拽林仲景的袖子，“走了走了，你答应我的馄饨还没吃呢。”
两人走出礼堂时，银杏叶正扑簌簌往下落。
林仲景望着地上斑驳的树影，忽然想起方才人群里那个举手机的小杨。
她的首播还在继续，镜头扫过他时，弹幕突然炸出一片“林医生看这里！”的尖叫。
“明天门诊估计得限流。”苏慕秋踢开脚边的银杏果，“我让小王今晚去贴告示，限号五十个——”
“六十。”林仲景打断她，“师父说过，能多救一个是一个。”
苏慕秋的脚步顿了顿。
风掀起她的护士帽檐，露出耳后淡粉的皮肤：“你啊...就不怕累垮？”
“垮不了。”林仲景摸出那块化了一半的巧克力，掰下一半塞进她手里，“系统今天签到奖励了《外科精要》残卷，里面有治刀伤的独家药膏配方——”他望着她眼睛里的光，声音轻了些，“等门诊稳定了，咱们试试中西医联合查房？”
苏慕秋咬着巧克力笑，糖渣沾在嘴角：“好啊。我明天就去调去年的急诊病例，看看哪些适合中西医结合。”
两人走到急诊科门口时，消毒水的气味裹着人声涌出来。
林仲景刚跨进去，就见护士站围了一圈人，小王举着手机喊：“林医生上热搜了！#鬼门十三针救呼吸衰竭# 现在第三！”
手机屏幕上，他扎针的动图被截成九宫格，配文是：“这才是中医该有的样子！”
“林医生！”住院部的老张头被家属扶着挤进来，“我孙子高热三天不退，西医说要挂激素——您给扎两针成不？”
林仲景解下白大褂挂在椅背上，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蓝衬衫。
他接过老张头孙子的病历，指尖扫过血常规报告时，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检测到疑难病例，医道值+50，当前等级：悬壶（1200/3000），解锁技能：望诊入微（可通过面色判断早期炎症）。”
“把孩子抱到治疗室。”他转身对苏慕秋笑，“麻烦护士长准备针包——这次用《千金方》里的‘退热七针’。”
苏慕秋应了一声，转身时瞥见李华站在急诊科门口。
他手里抱着个旧木匣，正盯着墙上林仲景的新工牌看，工牌上“副主任医师”几个字在日光灯下泛着金光。
李华抬起手，似乎想敲门，最终却把木匣往怀里拢了拢，转身消失在走廊尽头。
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灯一闪一闪，照见木匣上褪色的烫金字样：“李门针灸，传自窦汉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