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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烬解开了暗黄绸布，小心翼翼地展开那卷材质非帛非纸、触手冰凉坚韧的古老卷轴。卷轴展开的瞬间，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洪荒苍凉气息的波动弥漫开来，卷轴上暗金色的文字如同沉睡的龙蛇，在昏黄的灯光下若隐若现。
“过来。”玄烬头也未抬，声音在寂静的静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云灼迟疑了一下，还是依言走了过去，在书案另一侧的圈椅上坐下。她刻意与他保持了一点距离。书案宽大，昏黄的灯光在两人之间投下一道模糊的光影界线。
玄烬的目光快速扫过卷轴上那些艰深晦涩、夹杂着大量古老符文的记载，修长的手指偶尔在某个关键的字符上停留。静室里只剩下卷轴展开时细微的沙沙声和他清浅的呼吸声。
“此卷‘地脉异闻录’，乃前朝钦天监秘藏，记载九江龙脉走向及上古异闻。”玄烬清冷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他指着卷轴上一处描绘着山川水系的复杂图案，图案中心有一个醒目的、被层层锁链缠绕的狰狞龙首标记，“此处，便是孽龙被镇压的核心节点，位于庐山与鄱阳湖地脉交汇之处，深藏地底。其封印根基，一为‘镇龙青瓷盏’所聚天地灵魄之力，二为…墨家血脉中蕴含的‘息壤’特性。”
“息壤？”云灼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忍不住出声问道。
“息壤，传说中能自行生长、永不减耗的神土，乃上古大禹治水所用之神物。”玄烬的目光终于从卷轴上抬起，落在云灼脸上，昏黄的灯光在他深邃的眼眸中跳跃，“墨家先祖，据传乃大禹治水时负责疏导地脉、烧制陶器加固堤坝的能工巧匠后裔，血脉中意外融入了微弱的息壤之力。此力与大地亲和，能稳固地脉，亦是封印孽龙、沟通‘镇龙青瓷盏’的关键桥梁。而钥匙…便是这息壤之力在你血脉中具象化的显兆——龙纹。”
他的解释冰冷而清晰，像一把手术刀，将她的身世和宿命剖析得鲜血淋漓。云灼只觉得颈侧那枚胎记又开始隐隐发热，仿佛在呼应着卷轴上的龙首图案。她下意识地抬手想捂住，却在半途又强行放下，手指紧紧抓住了圈椅的扶手。
“所以…这龙纹，就是息壤之力？”她的声音有些干涩。
“是引子，也是通道。”玄烬的目光再次落回卷轴，指向龙首图案旁几个更加扭曲、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暗红色符文，“当龙纹彻底觉醒，息壤之力失控，便会成为孽龙冲破封印、汲取大地元气的通道。古籍所载的‘九江化泽国’，并非虚言。”他顿了顿，翻开了旁边一册纸质明显不同的线装书，书页泛黄，字迹较为清晰，“这本‘前朝镇守遗卷’残篇，则记录了当初封印时的一些细节，以及…对钥匙失控的预警和…处置建议。”
“处置建议？”云灼的心猛地一沉，昨夜陈大匠关于“老伤匣钵”的比喻瞬间涌入脑海，让她遍体生寒。她死死盯着玄烬翻动书页的手指，那如玉般修长的手指，此刻在她眼中却仿佛握着无形的审判之刃。
玄烬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在某一页上停留了很久。昏黄的灯光下，云灼能看到他紧抿的薄唇和下颌绷紧的线条。静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油灯的火苗不安地跳跃着，将两人的影子在墙壁上拉扯得忽大忽小。
终于，他缓缓抬起眼，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云灼颈侧被衣领遮掩的位置，声音低沉得如同古井深潭的回音：“其一，在钥匙彻底失控前，以秘法剥离其息壤之力，注入新的容器，但此法…十死无生。”他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凿在云灼心上。
云灼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剥离…十死无生…果然！在他眼中，她真的只是一个需要被“处置”的工具！
“其二，”玄烬的目光没有移开，依旧锁着她，仿佛要将她灵魂都看穿，“寻回‘镇龙青瓷盏’所有碎片，以墨家血脉为引，以瓷魄为基，重铸神器，彻底加固封印。此乃…唯一生机。”他说出“唯一生机”时，语气中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沉重与疲惫。
重铸？云灼捕捉到这个词，眼中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但随即又被巨大的恐惧淹没。重铸需要碎片，需要她的血，需要他…那代价又是什么？
“碎片…在哪里？”她艰难地问出声。
玄烬沉默了片刻，忽然做了一个让云灼意想不到的动作。他抬起右手，指尖灵光微闪，轻轻拂过自己左侧心口的位置。月白色的衣袍下，那处肌肤仿佛有微弱的青玉光芒透出，隐约勾勒出一个…杯盏底部的残缺形状！
“吾之本体，便是青瓷盏最大的一块碎片所化。”他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诉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其余碎片…散落于九江各处地脉节点，或被封印，或己遗失。寻回它们，难于登天。”他放下手，衣袍恢复如常，但那惊鸿一瞥的残片印记，却深深烙在了云灼的眼底。
他…他竟然是神器碎片所化！难怪他自称“碎瓷仙君”！守护九江，寻回碎片，重铸神器…这就是他存在的意义？那他自己呢？重铸之后，他又会如何？
无数疑问和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云灼，让她头脑一片混乱。就在这时，玄烬的目光再次聚焦于那本“前朝镇守遗卷”的某一页，眉头倏地紧锁，周身气息骤然变得凛冽如寒冬！
“不对！”他低喝一声，修长的手指猛地按在书页上一段描述孽龙封印状态的文字处。那几行字迹，在云灼看来并无异常，但玄烬的指尖却凝聚起一点冰蓝的灵光。
随着灵光的注入，那几行字迹如同活物般蠕动起来！墨色迅速褪去，显露出底下被掩盖的、用某种暗褐色颜料书写的、更加扭曲诡异的符文！一股阴冷、污秽、充满怨恨的邪异气息瞬间从那符文中弥漫出来，如同毒蛇吐信，首扑玄烬的面门！
“小心！”云灼惊呼出声。
玄烬反应极快，另一只手袍袖一挥，一道青玉色的光幕瞬间挡在身前！
“嗤——！”
暗褐色的邪气撞在光幕上，发出刺耳的腐蚀声，黑烟升腾！与此同时，那被篡改的符文如同活了的蜈蚣，猛地从书页上窜起，化作一道黑线，速度快如闪电，竟绕过光幕，首射向离书案更近、且毫无防备的墨云灼！目标赫然是她颈侧！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云灼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觉得一股阴寒刺骨、带着浓烈恶意的气息己扑到眼前，颈侧的龙纹胎记瞬间爆发出灼热的感应！她瞳孔骤缩，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