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呀,这一大早的,听瓷轩里好生热闹。”一个慵懒妩媚、带着独特韵律的声音打破了房内令人窒息的沉默。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丽人正斜倚在门框上。她约莫三十许人,身段玲珑有致,穿着一身烟霞色云锦裁成的广袖留仙裙,裙摆上以同色丝线绣着繁复精致的缠枝莲暗纹,行动间流光溢彩。外罩一件薄如蝉翼的月白纱衣,更添几分朦胧风韵。乌发梳成慵懒的灵蛇髻,仅簪了一支通体剔透的青玉步摇,流苏垂落肩头,随着她轻摇团扇的动作微微晃动,折射着晨光。柳眉凤目,琼鼻樱唇,未语先含笑,眼波流转间风情万种,却又带着一丝洞悉世事的精明。正是九江府传奇人物,“玉壶春”的老板——玉壶夫人。
她身后跟着一个低眉顺眼、捧着个紫檀木小匣的侍女。
“玉壶夫人?”墨青阳显然有些意外,但迅速收敛了脸上的怒容,恢复了世家掌舵人的沉稳,拱手道,“不知夫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玉壶夫人团扇轻摇,莲步姗姗走进来,带来一阵清雅的、混合着上好茶叶与冷冽瓷香的独特气息。她目光先是落在云灼裹着纱布的手臂上,凤眸中闪过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切:“啧啧,瞧瞧我们墨家的小凤凰,怎么弄伤了翅膀?可心疼死姐姐了。”声音酥软,带着天然的亲昵,瞬间冲淡了房内凝重的气氛。
她随即又看向墨青阳,眼波流转,似笑非笑:“墨掌舵也在?看来是心疼妹妹了。不过嘛…”她话锋一转,团扇掩唇轻笑,“年轻人有年轻人的缘法,做兄长的,有时候看得太紧,反倒容易把凤凰吓飞了不是?”这话一语双关,既点破了墨青阳的过度保护,又似乎暗指昨夜之事。
墨青阳脸色微僵,但碍于玉壶夫人身份特殊,在九江势力盘根错节,且与墨家有生意往来,不便发作,只得沉声道:“夫人说笑了,舍妹年幼顽劣,昨夜又遇险,青阳身为兄长,自当关切。”
“遇险?”玉壶夫人挑眉,凤目中的慵懒褪去几分,染上一丝锐利,“说来听听?在这九江地界,还有人敢动墨家的掌上明珠?”她自然地走到云灼榻边,挨着周嬷嬷坐下,一股好闻的冷香袭来。她伸出保养得宜、涂着淡粉色蔻丹的纤纤玉手,看似随意地搭在云灼盖着的薄被上,指尖却若有似无地拂过云灼的手背,带来一丝微凉的触感。
云灼对这个八面玲珑又神秘莫测的玉壶夫人一向有些好奇,此刻见她主动问起,便将昨夜玉玑子欲破坏窑基、自己被暗算受伤、玄烬出手相救的经过,又简要复述了一遍,同样隐去了龙纹胎记异动和自己与玄烬那暧昧纠缠的细节。
玉壶夫人听得十分认真,当听到“引龙符”、“污火德”、“钥匙”等词时,她摇扇的动作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凤眸深处掠过一丝凝重。待云灼说完,她轻轻拍了拍云灼的手背,叹道:“真是惊险!那玉玑子,平日里看着人模狗样,竟包藏如此祸心!勾结外人,图谋不轨,简首败坏了青阳观清誉!”她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义愤,随即又看向墨青阳,“墨掌舵,此事非同小可。污损窑基火德,引动地脉阴煞,这是要动摇九江根本!我看,得赶紧告知清虚子观主,清理门户才是。我那‘玉壶春’里,正好新得了些庐山云雾的明前尖儿,不如请观主移步,一边品茗,一边商议对策?”她三言两语,便主动揽下了联络青阳观的事宜,行事滴水不漏。
墨青阳正有此意,闻言点头:“夫人思虑周全,青阳感激不尽。此事确实需尽快与清虚子观主通气。”
“好说,好说。”玉壶夫人嫣然一笑,眼波流转,又回到云灼身上,带着几分促狭,“不过嘛,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让我们的小凤凰好好养伤。”她说着,示意身后的侍女上前,打开那个紫檀木小匣。匣内铺着深蓝色丝绒,上面静静躺着一只约莫三寸高的青玉小瓶。瓶身线条流畅,釉色莹润如雨后青天,瓶腹处用极细的金线勾勒出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图案,栩栩如生,一看便知是价值不菲的珍品。
“这是‘玉髓生肌膏’,”玉壶夫人拿起小瓶,拔开同样是青玉雕琢的瓶塞,一股清冽沁脾、带着淡淡草木花香的药味瞬间弥漫开来,“用庐山五老峰顶的雪莲蕊,配上鄱阳湖底的千年老蚌珠粉,还有几十味珍稀药材秘制而成。祛疤生肌,效果奇佳。姐姐我呀,可舍不得我们云灼妹妹这身冰肌玉骨留下半点瑕疵。”她将小瓶塞进云灼手中,指尖有意无意地掠过云灼的掌心,带来一阵微痒。
云灼握着冰凉温润的青玉小瓶,心中微暖,又有些不好意思:“夫人,这太贵重了…”
“再贵重,也比不上妹妹你一根头发丝儿。”玉壶夫人嗔怪地打断她,团扇轻摇,眼波流转间,目光却似不经意地扫过云灼的颈侧,在那龙纹胎记的位置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那目光深邃如潭,带着探究,仿佛能穿透皮肉,看清内里隐藏的秘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侍女的通报:“小姐,玄烬仙君在院外,说是…来查看小姐伤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