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水裹挟着秋意奔涌,北岸芦苇荡里惊起的水鸟掠过蔡瑁的青铜兽面兜鍪。这位荆州水师都督的五万精兵正在晨雾中列阵,铁甲碰撞声惊碎江面薄冰。"张绣竖子竟敢降曹!"蔡瑁的剑鞘重重砸在楼船护栏,震落《荆州布防图》上的朱砂标记——那"宛城"二字早被圈成赤色漩涡。
亲兵捧着密报的手在颤抖:"张绣今晨在谯楼三鸣号炮。"蔡瑁扯断腰间白虎玉佩的丝绦,这枚私刻的印信"啪"地砸碎船板,玉屑飞溅处露出暗藏的"永镇荆襄"篆文——十年前他私会江东使者时,曾用此印盖过密约。
"大都督!"张允的护心镜映出对岸突然升起的狼烟,"刘景升让我们在此喂鱼吗?"他指着江心浮桥被巨石砸断的残骸,水雾中隐约可见"夏侯"字样的艨艟战船。蔡瑁的指尖掐进掌心软甲金丝,这用克扣二十万石军粮铸就的宝甲,此刻竟被冷汗浸透。
蒯越的密信从袖口滑落,字迹如刀刻斧凿:"章陵若失,提头来见。"蔡瑁忽然狂笑,笑声震落檐角铜铃:"传令!全军退守..."令旗折断的脆响中,他瞥见东南方向烟尘大作——那是本应在襄阳待命的文聘部曲,此刻却举着大旗疾驰而来。
曹操的素色大氅在晨风中猎猎作响,三百虎豹骑的铁蹄踏碎浅滩卵石。这位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枭雄单骑立于江畔,手中马鞭遥指对岸楼船:"德珪可还记得江陵舆图?"他突然扬手射出响箭,箭杆缠着的帛书迎风展开——竟是蔡瑁当年暗通袁绍的亲笔信!
蔡瑁的楼船猛然转向,青铜撞角碾碎自家斥候小舟。他扶着船桅的手指节发白:"明公神威!瑁愿..."话音未落,江心突然炸起数丈水柱,曹铄的白狼驹踏浪而来。少年将军的狼头披风扫过惊涛:"蔡叔父!小侄想要三百会造艨艟的老船工!"
对岸的荆州军阵东南角突然骚动,蔡瑁安插的族兵竟在文聘令旗下溃逃。张允:"大都督,该决断了。"蔡瑁的瞳孔倒映着江面浮尸——那是昨夜被他沉江的粮官,此刻竟挂着"通曹"木牌顺流而下。他突然夺过鼓槌,三急两缓的鼓点惊飞白鹭,正是当年与江东约定的反戈暗号。
蔡瑁的白玉印信在鲛人灯下泛着幽蓝。曹铄的匕首插进《荆州氏族谱》的"蒯"字,书页夹层簌簌落下密信——蒯越与孙权往来的帛书,竟用着蔡府特制的金纹笺。"叔父可知..."少年将军踢翻脚边木箱,军籍册散落处露出成捆的"罪卒"名录,"这些人够换三百船工吗?"
蔡瑁的南郡太守印"当啷"坠地,印纽白虎缺目处渗出血珠——正是他当年私刻时留的破绽。曹铄突然抓起朱砂印泥,在降表空白处按下血手印:"小侄只要会造走舸的罪囚。"他甩出锦囊,名册每页都盖着"通敌"红印——这些知晓蔡瑁私造战船的心腹,此刻成了交易筹码。
地道深处传来铁链拖曳声,三百船工的眼眶皆被烙铁烫毁。曹铄的狼头鞭卷起个独眼老者:"听闻叔父的斗舰能逆风而行?"蔡瑁的指甲掐入掌心,这老者正是他秘密训练十年的造船宗师。少年突然大笑,鞭梢铜铃震碎壁上火把:"回许昌后,我要在玄武池重现荆州楼船!"
曹操的金甲压得帅案吱呀作响,倚天剑挑起蔡瑁的降表:"德珪要南郡?"帛书突然在火盆上舒展,水印显出刘表私印拓纹。荀攸的龟甲在炭火中炸裂:"印文深三分,显是早有预谋。"曹铄抛来的青铜残片刻着"蔡瑁监造",正是章陵城墙夹层扒出的证物。
"好个永镇荆襄!"曹操突然挥剑劈碎沙盘上的襄阳模型,碎木中滚出金锭——这是蔡瑁藏在城墙里的二十年私库。他抓起金锭砸向蔡瑁:"表奏镇南将军、领南郡太守!"金块嵌入甲板时,暗格弹出的空白圣旨己盖好玉玺。蔡瑁的膝盖重重磕地,血水渗入地板缝隙。
曹铄倚着帐门把玩虎符,他突然将符印掷入熔炉,金汁浇铸成新印:"叔父可知何为鹰犬?"印文"南郡太守"在火光中扭曲成"曹氏门生"。蔡瑁的喉结滚动,十年心血竟成他人嫁衣。
朝阳刺破江雾时,蔡瑁的白虎旗与曹字大纛并立浮桥。他接过鎏金印匣的刹那,虎口被暗藏银针刺破,血珠渗入印文竟显"鹰犬"水印。"德珪当效周亚夫,为天子守南疆。"曹操的剑鞘拍在他肩头,力道震落三片金甲。
曹铄的马车驶过浮桥,突然掀帘高呼:"黄汉升、甘兴霸、魏文长!"少年掷出的锦囊滚出三卷画像。蔡瑁的瞳孔骤缩——画中黄忠正在襄阳马场刷洗战马,甘宁的锦帆贼船泊在夏口,魏延更只是个城门小卒。"此三人换三百船工!"曹铄的笑声混着马蹄声远去。
荀攸捧着和谈诏书走近:"司空命公子为副使,与我一同去襄阳与刘景升和谈。"曹铄的狼头鞭卷起徐盛战袍:"带上一千玄甲卫!"步骘的算盘声与曹真的铁甲声在晨雾中交错。
襄阳城头的号炮响起时,少年将军正将白虎印信系在腰间。
刘表的"汉"字旗在襄阳城头飘扬,蔡瑁端坐太守府把玩青铜虎符。熔炉金汁渐渐凝固,映出他扭曲的面容——那虎符己重铸成"镇南将军印"。江风送来战鼓声,曹铄的玄甲卫正护送和谈使团穿过瓮城,少年马鞍旁悬着的,正是从蔡瑁府库顺走的造船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