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彭城城头飘着盐粒般的雪霰,刘备的草履碾过结冰的雉堞,在"温侯"旌旗映入眼帘时,忽然踩碎半块青砖。他解下腰间玉珏塞给简雍,玉纹中暗藏的"陈"字豁口正对东南——那是盐船靠岸的方位。
"玄德公!"吕布的赤兔马踏碎护城河薄冰,画戟横悬马鞍,戟刃特意用麻布缠裹。他翻身下马时铠甲故意撞响铃铛,惊得刘备身后亲兵按住刀柄。陈宫的白羽扇从辎重车后探出,扇骨缝隙闪过半截竹筒——正是袁术密使昨夜送来的雁翎信。
刘备疾步相迎,蓑衣下摆扫落积雪,露出内衬的锁子甲:"温侯威震寰宇,能屈尊戍守边陲..."他突然踉跄,佯装被冰棱滑倒,双手却精准按住吕布画戟吞口。温热的掌心贴着寒铁,恰似当年虎牢关共饮时的体温。
吕布虬须颤动,忽然仰天大笑:"布飘零半生,终得知己!"他揽住刘备肩头,指尖暗中发力——这具看似文弱的躯体,竟藏着堪比西凉悍卒的筋肉。两人相携入城时,赤兔马尾扫过张飞蛇矛,陈宫藏着的信鸽扑棱棱飞向寿春。
戌时的府衙地窖飘着黍米酒香。陈珪的龟甲在油灯下裂成三瓣,卦象显"虎卧荒丘"之兆。他蘸着酒水在案上勾勒:"温侯辎重车辙深西寸,远超三千兵卒所需。"
"辕门置酒三十瓮,半数掺了砒霜。"简雍撕开炊饼,露出夹层的砒霜药末,"陈元龙在泗水截获的。"
刘备着徐州牧印,印纽缝隙卡着半粒丹阳精铁:"明日拨给温侯的粮草..."他忽然将印玺砸向墙壁,惊起暗格中偷听的死士,"掺三成秕糠。"
陈登应声推门,貂裘上沾着赤兔马的鬃毛:"袁公路遣使携金三千,正在驿馆磨刀。"他从袖中掏出半块玉珏,与刘备怀中残片严丝合缝——赫然是袁术调动广陵驻军的虎符拓印。
寿春将军府的犀角灯映着袁术阴鸷面容。他指尖捻碎西域葡萄,汁液染红《谶纬图》上的"代汉者当涂高"字样:"吕布这头豺狼,也配与孤谈条件?"
杨弘的算珠突然崩线,檀木珠子滚向阎象脚边:"主公明鉴,刘备假仁假义,正需温侯这柄快刀。"他俯身拾珠时,袖中滑落竹简——正是陈宫许诺的东海盐税分成。
阎象的鸠杖重重顿地:"夏丘乃徐州西南门户,得之可制刘备!"他展开《九州舆图》,寿春至夏丘的朱砂线突然渗血——昨夜用丹砂混着鸽血所绘。
袁术突然掀翻酒案,金杯滚入炭盆爆出蓝焰:"给吕布送五千石霉粟!"他蘸着酒水在案面疾书,字迹遇热显现:"待取徐州,当以汝为镇东将军。"这封密信用的是淮南特产的隐显墨,唯有陈宫的鹤顶红可解。
小沛校场晨霜未晞,吕布的方天画戟挑着件婴孩襁褓。"此乃袁公路贺玄德公得女之礼。"戟尖轻颤,布料裂成两片,"布料太脆,不堪大用。"
刘备接过残布,指尖抚过织锦暗纹——正是陶商死前私藏的丹阳兵符图样。他忽然将布料覆在脸上,再取下时己老泪纵横:"备飘零半生,竟得奉先如此厚爱..."泪痕恰到好处地洇湿"广陵"二字。
陈宫的白羽扇掠过粮车,扇起几粒霉粟:"听闻使君拨给温侯的军粮..."他忽然挥扇打翻粮斗,粟米中混着的铁砂叮当作响,"当真用心良苦。"
张飞的蛇矛突然刺入地缝,挑起藏匿的铁砂:"这分明是曹贼细作所为!"他虬须挂满霜花,矛尖却精准指向东南——袁术使团所在的驿馆方向。
子时的驿馆马厩飘着豆秸焦味。袁术密使将密信用蜡丸封入马肛,忽然听见头顶梁柱传来鼾声——简雍抱着酒坛假寐,坛底小孔正对下方。
与此同时,陈登的商队骡马嚼着混入巴豆的草料,粪水中漂浮的蜡丸被铁勺捞起。
刘备在密室沉思,对门外道:"明日宴请温侯,菜品要用东海河豚。"
午宴的河豚脍泛着琥珀光泽。吕布银簪试毒后大笑:"玄德公可知,当年丁原赐某的鸩酒..."他突然叉起鱼眼放入口中,"也是这般晶莹剔透。"
刘备举盏的手稳如泰山:"奉先若喜此物,东海盐场尚有百条。"盏底暗纹映出夏丘城防图,"只是需陈公台亲往监运。"
陈宫的羽扇停在半空:"使君美意,宫却想起袁将军寿春的鱼脍..."
刘备笑而不语看了看一旁的简雍,简雍道:“夏丘乃徐州西南门户,烦请温侯暂且驻军。”
陈宫举盏,“多写刘使君。”
三日后,暮色中的夏丘城楼,吕布画戟倒映着徐州山河。陈宫展开《九州舆图》,袁术承诺的九江郡位置渗出墨迹:"刘备在粮草掺铁砂,是要逼我们动手。"
吕布戟尖划过泗水,"鹬蚌相争..."他突然斩断地图,"我偏要做渔翁!"飞出的信鸽,爪系着刘备提供的城防图。
袁术在寿春抚摸着新制的冕旒,十二旒玉珠碰撞声惊飞夜枭:"告诉吕布,孤要活的刘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