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裹着夜的湿冷,顺着张轼的领口滑进后颈,像一条冰冷的小蛇钻入衣内。
他站在地下车库出口的雨棚下,水珠沿着铁皮檐角滴落,在水泥地上敲出细密的鼓点。
手机贴着耳朵,耳机里传来杨雪那边键盘敲击的脆响,清脆如冰粒落在玻璃杯上。
“杨雪,”他声音压得很低,尾音却带着点紧绷后的松弛,“先停一下。”
耳机里的键盘声戛然而止,女孩的呼吸声清晰起来,轻而急促,像是刚跑完一段长路:“张哥?”
张轼望着雨幕里渐远的警灯,那是赵正平的奥迪被截停的方向。
红蓝交错的光影穿透雨帘,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晕。
他摸了摸白大褂口袋里的U盘,金属边缘硌得掌心生疼——这是前世母亲透析单上的药费数字,是那些没能说出口的冤魂,此刻终于要见光了。
“调取会议纪要的时间戳和IP地址,我要知道当年是谁在替康源擦屁股。”
“明白!”杨雪应得利落,背景音里传来椅子滑动的吱呀声,像是木腿摩擦地板发出的低吟,“我现在就黑进他们的旧服务器备份,你等我消息。”
凌晨三点,张轼书房的台灯在桌面投下暖黄光晕,映得书页泛出微微的金边。
窗外雨声渐歇,只剩下空调外机滴水的声音,规律地敲打着他的神经。
手机突然震动,杨雪的视频通话弹出来——女孩眼睛熬得通红,发梢还沾着实验室的咖啡渍,屏幕里的电脑界面跳着绿色代码,仿佛在无声地奔跑。
“张哥你看这个!”她点开一封加密邮件,屏幕上浮现出一行行密密麻麻的数据,“2001年修订案表决前三天,周明远他爸周立群首接给当时的药监局司长发了邮件,附件是康源毒理实验的‘优化版’数据。”
张轼的指节抵着桌面,骨节泛白。
他能感觉到指甲嵌进皮肤的微痛。
前世母亲病重时,他去康源医药求过药,前台小姐涂着猩红指甲,把他的病历拍在玻璃上,那声音至今仍在他耳边回荡:“周少说了,没现金别来闹。”此刻邮件末尾的发件人姓名,像根烧红的针,扎得他眼眶发热。
“保存所有证据链,”他声音发哑,“包括邮件头的路由记录。”
颁奖典礼当天,国家会议中心的穹顶灯把礼堂照得亮如白昼,金色吊灯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张轼站在领奖台中央,金牌在胸前折射出冷光——这是他重生后拿到的第一块国际奥赛金牌,也是前世那个连省一都没摸过的自己,永远触不到的高度。
“张轼同学,”主持人的声音带着笑意,“作为全场唯一满分选手,有什么感想?”
他望着台下,人群里法国选手卢卡斯正冲他挑眉,见他看过来,突然用力鼓掌,用英语喊:“这是你应得的!”前排观众席传来一声冷哼,周明远跷着二郎腿,指尖敲了敲胸前的校徽——他代表的清水市一中,今年奥数成绩挂了零。
那敲击声清脆又刺耳,像是某种挑衅。
“感想?”张轼捏着金牌的手指收紧,金属边缘陷进掌心,“我想起高三开学那天,我妈在纺织厂上夜班,给我塞了个煮鸡蛋。”他举起金牌,“这枚奖牌,我要捐给清水纺织厂纪念馆。”
台下哗然。
周明远的脸瞬间涨红,西装袖口被他攥得皱成一团,布料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
记者席的快门声炸成一片,有个举着话筒的女孩挤到前排:“张同学,您是在回应近期康源医药的负面新闻吗?”
“工人的汗水不该被遗忘,”张轼迎着镜头,“就像有些罪恶,不该被掩盖。”
这句话像颗投入热油的水滴。
网络上“张轼 纺织厂”的词条半小时冲上热搜,#康源 周明远#的关联讨论量突破百万。
颁奖典礼的风波迅速在网络上发酵,舆论的压力也波及到了清水市一中以及相关的利益方。
这其中,康源医药背后的势力开始对张轼进行打压,首当其冲的就是他的升学问题。
清华招生办收到了来自各方的压力……
赵振华的电话打进清华招生办时,李老师正盯着电脑里张轼的奥赛获奖证书,指节敲得桌面咚咚响:“退档?凭什么?他是国际金牌,符合所有保送条件!”
“赵董说了,这是为学校声誉考虑。”招生办主任抹了把汗,把退档文件推过来,“您签个字,就当……就当给个面子。”
李老师突然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他抓起文件,“嘶啦”一声撕成两半:“要面子?等张轼拿了诺奖,清华的面子才叫金贵!”
深夜十点,张轼的电脑弹出一封加密邮件。
发件人是“l”——陈老的私人邮箱。
他手忙脚乱点开附件,是段录音文件,背景里有老唱片的杂音,像是从岁月深处传来的低语。
“陈教授,康源的审批不能卡。”男声带着命令式的沉稳,“他们的生产线连着三个省的就业,出了问题谁担责?”
“可数据有问题!”陈老的声音带着火气,“大鼠死亡率超过40%,这是毒药!”
“陈教授,”男声低笑,“您要的是真相,还是千万家庭的饭碗?”
录音戛然而止。
张轼的后背沁出冷汗,他想起前世母亲透析时,同病房的大爷攥着康源的药盒哭:“这药贵啊,可医院只进这个...”他深吸一口气,手指颤抖地在系统界面点击:“系统,签到奖励。”
“叮——今日实验室签到奖励:音频增强设备(可提取30年前录音细节)。”
设备在桌面投下幽蓝的光,像一束来自未来的信号。
张轼深吸一口气,将录音导入设备。
电流声里,逐渐清晰的男声让他瞳孔骤缩——那是周立群的声音,混着茶杯轻碰的脆响:“陈教授,令公子在美国的签证...该续签了吧?”
凌晨一点,张轼站在窗前,望着楼下路灯投下的树影。
风掠过树枝,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
他脑海中迅速闪过可以信任的人,李律师是最佳人选。
他摸出手机,通讯录翻到“李律师”,拇指在通话键上悬了三秒,终于按下。
“李叔,”他声音平稳得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准备好材料。我们要动真格的了。”
窗外,一片乌云掠过月亮,将楼群的影子拉得老长。
李律师的书房里,台灯突然亮起,他揉着眼睛打开电脑,聊天框里躺着张轼发来的录音文件。
鼠标悬在“播放”键上时,楼下传来汽车鸣笛——是辆黑色轿车停在单元楼下,车窗摇下,露出张轼微白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