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轼捏着那张泛黄的照片,指节在月光下泛着青白。
照片里林曼的笑容那样鲜活,蓝布工装的衣角被风掀起一角,身后戴眼镜的男人举着奖状,奖状上的“技术革新标兵”几个字还能辨认出轮廓。
背面那行钢笔字像根细针,扎得他后槽牙发酸——“有些真相,她不该知道”。
他低头时,照片边缘蹭过掌心的薄茧。
前世母亲透析时,这双手总在他额角试体温;重生后这双手在纺织厂修机器,指缝里永远嵌着洗不净的机油。
此刻照片上的手却那样年轻,指甲盖泛着健康的粉,哪像后来总沾着消毒水味的模样?
系统面板突然震动,淡蓝光幕浮现在眼前:“检测到未关联历史事件,建议启动信息溯源功能。”张轼喉结动了动,把照片小心夹进日记本最里层。
他打开电脑时,鼠标在“联系母亲”的对话框上悬了三秒,最终点击了“删除”——系统提示过,当前亲情羁绊值92,若贸然摊牌可能引绪波动。
凌晨三点的清水市图书馆格外安静,张轼把U盘插进老电脑的USB接口。
系统的“信息溯源”功能启动时,屏幕泛起淡金色光晕,那些被划掉的职工健康档案像被橡皮擦逆向擦过,褪色的字迹一点点显形:“林曼,女,1990年5月17日,接触高浓度苯类物质超过安全阈值48小时……”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记忆里母亲第一次尿血是2003年,当时她说是纺织机零件划破了手;后来确诊尿毒症时,医生说“可能和长期接触化学物质有关”,可那时谁会去查十年前的旧账?
档案最后一页的责任方栏被红笔圈死:“周氏化工(清水市)有限公司”。
张轼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周氏,周明远的周氏。
前世这家人坑了父亲的机械厂,今生竟连母亲的健康都算计?
“叮——”手机震动。
是林曼发来的消息:“小轼,冰箱里留了红豆粥,温过再喝。”他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妈妈”备注,突然想起前世最后一次见母亲,她躺在病床上,手背上全是针孔,却还在笑:“小轼别累着,妈这病……治不治的,其实不打紧。”
“不,很打紧。”张轼低声说。
他把档案截图发给刘律师时,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检测到因果链闭合需求,建议收集关联人证。”
清晨六点,纺织厂老职工王婶刚推开传达室门,就见个穿白衬衫的小伙子站在槐树下。
“王婶,”张轼递上保温杯,“我妈总说您当年教她织斜纹布,现在我想听听您说点别的——1990年5月那回‘怪味事件’。”
王婶的手一抖,保温杯盖“当啷”掉在地上。
她蹲下身捡盖子时,白发间露出的后颈全是红疹:“那年……染料库漏了,满车间都是苦杏仁味。小林冲进去关阀门,我拉都拉不住。后来厂子里发了两箱水果,让我们别往外说……”她突然抓住张轼的手腕,“小轼,你可别告诉你妈,她到现在还觉得是自己身子骨弱。”
张轼的手腕被攥得生疼,却比不过心里那股钝痛。
他想起昨夜系统扫描母亲体检报告时跳出的诊断:“慢性间质性肾炎,致病因素与苯类物质长期接触高度相关。”
晚饭时,林曼端着砂锅出来,热气糊在眼镜片上。
“今天车间李姐说,”她擦了擦镜片,舀粥的勺子碰着碗沿,“她们厂退休的老姐妹里,得肾病的特别多。我那会儿还笑她迷信,现在想想……”
张轼夹菜的筷子停在半空。
他看着母亲鬓角的白发,突然想起系统面板上的“亲情羁绊值”正在缓缓上涨,93,94。
“妈,”他把刚拿到的体检单推过去,“明天我陪你去市立医院做个全面检查,李主任说现在有早期筛查项目。”
林曼的手指在体检单上顿住。
她抬头时,张轼正垂着眼剥虾,虾壳在瓷盘里堆成小山——和小时候她发烧时,他蹲在床头剥橘子的模样重叠。
“好。”她轻声应了,指尖轻轻碰了碰儿子的手背。
三日后,刘律师的黑色轿车停在小区楼下。
张轼抱着装证据的纸箱坐进去时,律师推了推金丝眼镜:“周氏化工的工商变更记录显示,2005年他们注销了清水市分公司。但职工健康档案、王婶的证词、当年的气象记录——”他翻出一沓复印件,“足够证明因果关系。公益诉讼我来牵头,你负责联系当年的受害家属。”
张轼望着车窗外掠过的梧桐树影,想起昨天在纺织厂遇见的退休女工们。
她们攥着泛黄的工牌,眼睛里闪着他从未见过的光:“小轼,我们等这一天,等了二十年。”
赵振华被捕那天,张轼正在医院陪林曼做检查。
王警官的电话打进来时,他正握着母亲的手,看护士抽血。
“张同学,”电话里的声音带着笑,“赵刚招了,所有威胁短信、破坏设备都是赵振华指使的。还有这个——”背景音里传来哗啦一声,“他办公室搜出的账本,给周氏化工的‘封口费’记录,时间从2003年到现在。”
林曼抽完血,反手握住张轼的手:“小轼,手怎么这么凉?”他低头,看见母亲手腕上的针孔,和前世病床上的一模一样,却比那时浅得多。
“没事,”他说,“妈,等检查结果出来,我们去看新生产线好不好?纺织厂换了自动化设备,以后不会有人再闻着怪味干活了。”
结案当天,阳光正好。
张轼陪着林曼站在纺织厂新车间外,玻璃幕墙里,机械臂精准地穿梭在纱锭间。
“妈你看,”他指着显示屏上的环境监测数据,“苯类物质浓度0.01毫克/立方米,比安全标准还低十倍。”
林曼的眼角有些。
她伸手摸了摸冰凉的玻璃,又转向儿子:“小轼,其实我早该猜到。那年漏染料,我关完阀门出来,周明远他爸开着轿车路过,摇下车窗说‘小林挺敬业’……”她突然笑了,“不过现在挺好,真的挺好。”
晚风吹起她的衣角,像极了照片里那个举着奖状的姑娘。
张轼望着母亲被阳光镀亮的白发,喉咙发紧。
这时,熟悉的系统提示音在耳边响起——
“叮——今日签到地点:生命科学领域突破现场。签到奖励升级,是否立即领取?”
他望着母亲转身走向车间的背影,按下了“领取”键。